华兰想着杨文远先前就说过,叔父、叔母一家虽然在侯府里有单独的院落,但前几年就搬到兴国坊那去住着了。
今日这时找上自己,想必应当是说离去的事。
到了地方,果然不出华兰所料。
一进屋,稍作寒暄后,陈大娘子便提了此事。
“你们俩的婚事已成,我这做叔母的任务已经完毕,是时候给你们小两口腾出空间了。”
华兰颇有些不舍。
若是陈大娘子走了,等到杨文远离家念书,那白天侯府里岂不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因此出言婉劝道:
“叔母莫非是住着不舒心?若是怕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和文远已经成婚,这不需要担心。”
陈大娘子却是摇了摇头,调笑道:
“你大可不必劝我,我每次重新住进来,都得被伱家夫君驱策一阵子,如今还不容易你这大娘子来了,我可得抓紧时间收拾行囊,就怕晚上那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又被我那侄儿抓了壮丁。”
虽说侯府比兴国坊的那处府邸大上许多,但到底不是陈大娘子自己的家,所以虽住着宽敞,但心里却是感觉没自家那处院子住着舒心。
华兰知道陈大娘子这是说打趣的话,但已然明白陈大娘子去意已决。
也对。
若是真能劝住,杨文远早就劝下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刚入门的侄媳妇。
婶媳又接着叙了会儿话,便以午睡为由各自散去。
离开小院。
华兰领着翠蝉和彩簪两人,走在回返梓泽居的廊道上。
秋雨依旧滴答滴答地下着。
一路上侯府的女使或是匆匆行走于廊下,或是手持油纸伞经过,遇到华兰一行人,尽皆侧身退让开路,低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娘子!”,华兰也是轻轻颔首,淡笑以对,很是和蔼亲近,让下人们直呼像是见到了原先的老平阳侯夫人。
华兰自是不知道这下人间的杂谈。
此刻她心里正思虑着一件事——原本的内宅管事胡妈妈。
昨天从自家祖母盛老太太那听了一席话,华兰便想着如何找补。
不过华兰也有自己的思考。
她想知道胡妈妈突然被撤了管事之位后,有没有向杨文远,亦或是陈大娘子告状。
若是告了状,那便意思意思就行,旨在不让府内的老人寒心。
若是没告状,却是有些不好办了,恐怕要花更多心思笼络人心。
而从杨文远和陈大娘子的表现来看,显然胡妈妈没有乱嚼舌根,而是安心受了华兰的安排,管园林去了。
这更是让华兰觉得亏欠。
华兰已经查看了府内身契,知道胡妈妈在老夫人的撮合下,同侯府账房里的一个小管事结了婚,至今已有十余年,膝下诞有一子一女。
这两人自然也是家生子。
男孩年长些,现在是汴京城外一处庄园的小管事,还未成婚。
女的名叫春桃,和翠蝉、彩簪差不多大小,如今是府上的二等女使。
这男的已然是一处庄园管事,那处庄园位置、产出都不错,日子过得比侯府管事说不定都舒心,华兰想着能给的恐怕只有赐一桩婚事
不过翠蝉已经约莫许给了长青,那人选只能从彩簪和其余陪嫁女使里挑了。
好在这事也不急,须得给胡妈妈那儿递个话,让那男丁自己拿主意。
其后便是那春桃了。
她这等年纪就当了二等女使,应当是受了她母亲胡妈妈的提携,于是华兰想着不必给太多,不然以后可不好办,因此打算让其领个管教女使的事,不过不是全权包揽,而是一小部分。
虽让李妈妈替换了胡妈妈,但华兰也不打算让李妈妈重新当“胡妈妈”。
而是将采买、园林看管、内院值夜管事、管教新买进的女使们等重要事项,各自让原本侯府的资深一等女使分开掌管。
李妈妈负责监查,华兰则是那个判官。
此举既能让自己轻松,又能笼络人心,再好不过了。
想清楚这些,华兰当即唤来李妈妈,让其日常和胡妈妈沟通交流时,可以把这些事慢慢提一提,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管胡妈妈接受与否,自己都于心无愧了。
而这时,杨文远也披着蓑衣回家了。
刚好堪堪能陪华兰一起睡个迟些的午觉。
午后,雨势停歇。
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织锦地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此时侯府书房内。
杨文远坐在书桌前,照例拿着长柏抄录好的庄学究课上所讲,细细研习。
华兰则在旁侧,拿着厚厚的账册,同在聚精会神的细看。
屋内寂静无人语,唯有书册扉页翻动的摩挲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太阳西落。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院落,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