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勇的步战冠军。
最后一位银翼骑士。
“不,您不该…”马修有些恍惚,“不是在这,不是现在。您该留下来,领导你的人民,见证我们…”
“马修。”
没有斥责,只有一只手掌柔和地按在他的肩上。那抛光完、修补好的臂铠掩藏住他身上盘亘不去的伤痕。
“我不想阐述什么大道理,我也没期待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但…我犯了很多错,马修。我是个战士,而非醉心于弄权的鼠辈。这是我的权利,就像你必须为属下负责的权力和荣誉一样。现在,时候到了,我们会并肩作战,一如往昔。”
见过了太多鲜血,马修已不知道该作何答复。无论杀过多少人,马修都从未习惯过那种感受。鲜血,它引人晕眩,触发恐慌,还有对死亡的抗拒。堆积如山的尸体仿佛在细语诉说凡人终有一死,就如每把长矛,每个士兵的每一双眼睛都在刻意提醒着他们个人力量的微不足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但那不是马修今日的感受。他的喉咙,他的心,都因眼前劳伦斯的武备沐浴着荣光的一幕所震慑。
周围聚集的人群骚动起来,既出于畏惧亦还有兴奋。劳伦斯瞥了一眼第三团的现任军官们,他们脸上又有喜悦,亦含悲伤。喜悦,悲伤,还有无尽的疲惫。这本是他们所期望的,也是他们所惧怕的。银翼骑士会如传说那般带领他们创造奇迹吗?只要服从命令,便能触及他们力所不及的一切?又或者这是他们成功的标志,他们已然超出所有预期,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才让此时此刻的反戈一击成为了可能?
然此事既已发生,便足矣。
“如您所愿,大人。”马修尴尬地别过脸去,“感谢您…”
劳伦斯摇摇头。“是我要感谢你们,马修,以及每个恪尽职守的战士。我只是个凡人,你们才是至关重要之人。”
他拥抱了马修,就如一名孩童自然而然的冲动。与他诚恳的言辞一样,这个拥抱既出人意料,又自然大方。那一瞬间,马修僵住了,接着他回应了这个拥抱。
其实战斗并没有那么难,或者说,马修已经从围城战中很好地吸取了教训。第三团处于劣势,所以他们要像弱者一样战斗。敌强我跑,敌搜我躲,敌弱我打。如果他们愿意,他会放他们前进。他们可以带着任何喜欢的旗帜游行着深入西境腹地。然后,只需要把他们身后的路封起来,他们就会被迫为了养活更多张嘴而继续前进,同时也变得更加虚弱。
这片土地将再次属于奥兰多,然后护国公就会把注意力转向那些背叛他的兰斯同僚。他会为劳伦斯立一个新王座,就坐在法利恩·奥菲莉亚和逆党们的头颅上。
……
有太多工作需要处理了。随着敌袭的威胁解除,山头上的圣佑军和他们的塞连盟友终于有机会巩固他们的防线,用更加深思熟虑的措施替代自艾瑟尔围城战后仓促施行的整编与重组。临时组建的队伍被拆分、重编,勇敢作战的士兵得到晋升,而幸存的军士们则被提拔为更高的军衔。
但要说最忙碌的人,还得是已经屈指可数的军需官们。联军在漫长且艰辛的行军途中遗失了大部分装备,现在急需重新补给,而修复盔甲与补充箭矢等武器的任务则落在了军需官的头上。随行马车上储备了大量军需物资,但即便如此,现有的盔甲与武器仍然不足以重新武装半数士兵。于是军需官和他们临时征召的伤员们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来处理从死者身上搜缴而来的武器和盔甲,无论它们是否曾属于敌人。
长期的机械劳作已经让他们神智不清。淬火的嘶嘶声,涂漆的刺鼻气味,钢铁巨兽引擎泄压的刺耳尖叫,以及重铸钢铁的窑炉所散发出的热量,已经占据了这些可怜人的所有理智。尽管早已筋疲力竭,但他们还是尽己所能,不断修补着多数圣佑军士兵装备的门徒VI型胸甲,并从不堪重负的战争傀儡上拆下严重磨损的零件,粗略修复后拼接其上。每一件装备都并非精良,所有的修补和应急措施都只能保证军团在敌军发动大规模攻势前还能对付上两三场遭遇战。
但事情总是不会顺利。最近一次意外出现在玛丽亚与她的部下们进行的格斗训练中。士兵们能得到的少量食物配给不足以支撑他们完成行军和短时间作战以外的任何命令,因此,常规训练在十几名士兵陆续昏迷的情况下被迫终止了。
知晓所有情况的玛丽亚让队里还没昏过去的成员保持安静,并发表了她令人不适的讲话。
“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玛丽亚尽可能诚恳地告诉他们,“近几年来,我们不断磨砺着对抗异端与弱小敌人的战斗技巧,并面对过一些危险的对手,就比如兰斯王宫守卫,尼尔松的妖女信徒。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东西已经完全变了样。我们要与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战斗,要在这片邪恶的陌生土地上与斗志高昂的异端战斗,甚至,我们还要与失去理智的友军战斗。”
事到如今本已无需遮掩,但是如此露骨地谈及这些情况无异于再往战士们尚未愈合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此举招来了不满之人的轻声抱怨,不过玛丽亚克制住了,毕竟身为荣光圣骑士,她不想显露自己此时的真实想法。
“我们天天都在训练对抗彼此,”一个士兵说,“但这有什么用?”
“训练,意味着你们之前从未试图杀死对方。而接下来…”玛丽亚如是回答,“我没法照顾你们所有人,好吗?如果你们想活下来,就要不断完善自己的战斗方式,使用任何你学到的战斗技巧,明白吗?”
“恕我冒昧,女士,为何我们要去往西境腹地?”又一个士兵问,“虽然我无法猜测指挥官的动机,但两次突围行动表明他想尽可能迅速地离开西境。所以我们为何还在不停地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