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阁下?”
劳伦斯猛地直起身子,他敲击茶桌的拳头松开,显示出他的愤怒与决心。他的眼睛闪烁着黑暗,看向拉斐尔。城主的脸庞如同用惊愕雕刻的大理石像,至少在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成了一尊无法思考的雕像。劳伦斯能察觉到他昔日的高贵在某一刻的恐惧中下意识化作兽性,抿露出了獠牙。不管他什么时候会卸下伪装,反正劳伦斯笃定他多半是活不到这场仗打完了。
忠诚不绝对?没关系,这一切与劳伦斯毫无瓜葛。只要奥兰多大公的援军还在与联军周旋,他便不可能公然发起叛乱。至于康威家族就更不可能当出头鸟了,不到万不得已,那个贪婪的老头绝不会把所有筹码都推到赌桌上。
拉斐尔以为劳伦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怕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人也不奇怪,但他只是右手握拳,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是我失态了,拉斐尔阁下。”劳伦斯挤出一丝苦笑,好像他真的急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却又对眼下的困境无可奈何。“敌人的奸细已经渗透了内城,然而,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无力的告解让拉斐尔感到一丝满足。不论猩红大公如何青睐他,他到底是个没什么阅历的年轻人——冲动,盲目,头脑简单的令人作呕。现在想来,拉斐尔认为劳伦斯一直都在强撑门面,不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实际上他也只是个镀了层金粉的平凡神龛:权贵们不惜微薄的身家也要呈上一份贡品,以讨好未来的西境之主,安抚那位目无下尘的猩红大公。奉献金灿灿的硬币和华贵的小玩意就像一种自欺欺人的表演,就好像这些东西真的能阻止天罚降临到他们头上似的。
劳伦斯当然没提,之所以敌人的奸细能这么快混进内城,其中最大的原因肯定是三大家族和贵族阶级的治理不力,才致使守备森严的堡垒沦为了传播恶疾的温床。虽然他们暂时还并未因此付出代价。但首先,劳伦斯得装作对他们愚蠢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您不必过份自责,劳伦斯阁下。”拉斐尔不动声色地说道:“敌人的奸细就像害虫一样难寻,即使抓住几只,短时间内也无法根除。您何不谈谈尊敬的猩红大公带来了何种指示?”
“他指示我们得夺回街垒。”劳伦斯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满脸怅然。这可不是猩红大公的指示,而是他本人的即兴表演。
“啊…”拉斐尔故作为难地抿了抿嘴,“恐怕奥兰多阁下并不清楚这里的状况。他的骄傲…我们都能理解,但如果我们不学会弯曲它,那总有一天它会折断的。”
“他的智慧无与伦比!”劳伦斯咆哮着,起身走向窗边,紧握的拳头猛然砸向一个花瓶,碎片散落如雨。在密室外小声商议的贵族们听到了声音,纷纷顿首,口不成言。
通过窗户向外望去,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城墙层峦如山,山中烟霞如炬。彼时,艾瑟尔的内城墙上还没有多少士兵,只有旗帜和落灰的器械,恶魔点燃的战火早已熄灭,人类却点燃了更庞大的疆域。
“他之所图无限,你怎敢质疑他的命令?”劳伦斯吐了口唾沫,试着展示自己的粗鲁蛮横。
拉斐尔没有作答,他甚至没有对周围的环境多看一眼;他目视前方,面色如铁。这象征他对猩红大公的崇拜。劳伦斯的滔天怒火源头为何,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这个年轻人只是在借命令宣泄怒火。
“罢了,我也清楚现在没有足够的兵力。”劳伦斯颓丧地坐了回去,“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所以我打算让您和贝利尼领军,与我麾下的军团从两个截然不同的角度接近外围广场,再由广场转移到废墟里,尽量以巷战形式与敌人战斗,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弥补人数劣势。我的亲卫队也会被派去执行反攻任务,您意下如何?”
“那谁来保证您的安全呢?”拉斐尔补充道:“您是制定战略的专家,我自然不会反对您的意见。但问题是,组织生产、维持日常防务已经让我们的兵力捉襟见肘了,而现在我们还得提防敌人的奸细…”
“没办法,只能赌我们的战士能顺利夺回街垒。这就是为什么奥兰多大公让我们这么做,假如我们一直龟缩在内城,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您是艾瑟尔的城主,阁下,我需要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