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陵侯、隆虑侯等,固有罪,然终归罪不至死。”
“既有《汉律》为依凭,家上与其私定其责罚,何不依律而为,以正视听?”
言罢,周亚夫终是深吸一口气,旋即摇头叹息间,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而后,再苦口婆心劝说道:“如果按照律法惩处,那就算是家上诛灭了某位功侯举族,那也定是能让天下人信服的。”
“但若是视律法于无物——连我汉家的太子储君,都全然不顾《汉律》的规定,全凭自己的喜好,便定下十几门元勋功侯家族的罪责;”
“那天下人,又如何不会效仿家上的举动,将我汉家的律法,视作一纸空文呢……”
在刘荣的视线中,有那么一刹那,周亚夫屹立于宣室殿正中央的声身影,也确实有了那么一股直臣、铮臣的影子;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
想到周亚夫此番,之所以要为那些蠢货求情的原因,刘荣面上那一闪而逝的动容,便随之化作了一阵绝望。
——没错;
不是失望,是绝望。
对周亚夫,刘荣已经失望了太多次;
以至于如今,已经不再会抱以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呵;”
“呵呵……”
“呵………”
周亚夫大言不惭,当着百官公卿、功侯贵戚的面,在朔望朝议之上说教起太子储君,自然是让殿内的氛围愈发诡异起来。
而在刘荣这几声渗人的冷笑之后,那诡异的氛围,也随之彻底沉了下去。
“好啊~”
“好。”
“既然条侯有意见,那孤,就同条侯好生说说。”
“——道理这个东西,总是越说越清楚、越明白的。”
“今日,孤这个做学生的,便斗胆给自己的老师——给自己的太子太保,好生讲讲道理……”
语气阴冷,面色讥讽的道出此语,刘荣身形不动,只轻飘飘望向西席公卿班列。
“条侯说,今日之汉家,已经不再有张廷尉。”
“——廷尉以为如何?”
“难道没有张廷尉,我汉家,就不能有赵廷尉,来掌天下刑、狱了吗?”
被刘荣莫名其妙cue了一下,赵禹只本能的一愣;
意识到这是自己展现存在感的机会,当即便从座位上弹起身,快步上前来到殿中央!
正要对周亚夫火力全开,却被刘荣冷不丁一抬手,将赶到嘴边的话暂时含在了嘴里。
刘荣:你先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等我说完你再上。
“条侯说:法如是,足矣……”
“——好~!”
“今日,便和条侯好好说说!”
“说说这些蛀虫的所作所为,按照《汉律》之规定,该当何罪!”
陡然严厉起来的说辞,以及那终于按捺不住怒火,自口鼻七窍喷薄而出的愤怒面庞,当即吓得殿内众人齐齐站起身,开始劝刘荣稍息雷霆之怒。
——却不是刘荣发怒有多吓人,而是再不劝着些,刘荣接下来,怕就要把那十几家蠢货的遮羞布,给毫不留情的扯下来了。
甚至即便劝了,刘荣,也依旧还是这么做了……
“廷尉说说!”
“私屯粮草;哄抬粮价;蛊惑、恐吓百姓民,以至物价鼎沸、宗社震摇;悖逆君上,欺压储君——分别该论之以何罪!”
怒气冲冲的一声厉喝,都不等飘散在殿内的回音消散,赵禹便迅速接上了话头。
“禀殿下!”
“——私囤粮草逾十万石,坐谋逆!”
“——哄抬物价、蛊惑民心,坐谋逆!”
“——暗中勾连,动摇国本,坐谋逆!!”
“——阳奉阴违,悖逆君上,坐谋逆!!!”
“——欺压储君,以下犯上,坐,大不敬!!!!!!”
接连四个‘坐谋逆’,外加一个大不敬,无疑是给刘荣递上了最锋利的刀。
而在赵禹大义凛然的道出这四声‘做谋逆’,外加一个大不敬时,赵禹每说出一句,刘荣举在身前的拳头,便会应声竖起一根手指。
待最后,刘荣已是化拳为掌,掌心朝外对着周亚夫;
虽然没有打出,却也还是让周亚夫脸上,莫名生出一阵火辣辣的炙痛感……
“谋逆!”
“还是先后四次!”
“十几家功侯勾连密谋,更皆坐大不敬!”
“——不该杀吗!!!”
“——不该抄家灭族,以儆效尤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