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屠夫算是府城里名气有些大的屠夫了,他经手的猪、羊、牛、狗…不计其数,一身屠夫煞气隔着远远一条街,都能吓得街头恶犬夹起尾巴呜呜咽咽逃走。所以谁家要杀猪杀羊,都会找他,即便是屠牛的生意,私底下也经手了七八头吧,可谓手法熟练。
当了一辈子屠夫,孙屠夫什么场面没见过,唯独说到这屠宰牛,呵呵,是最有意思的。那些家里最不缺耕牛的大户人家,总能隔三差五就有千奇百怪的杀牛理由。
比如牛的脚崴了,不忍看牛痛苦,于是给牛“安乐死”。
比如牛吃草的时候,因为太贪吃,从一二十米高落差的山上掉下去,摔得奄奄一息,主家为了替牛解脱痛苦,于心不忍的又给牛“安乐死”。
再比如牛中暑,于是又双给牛“安乐死”。
……
这次的理由更离谱。
耕牛淹死了?
孙屠夫跟在家丁身后,每每想到这个理由,就有些想笑。
这些人连找个杀牛的借口,都这么懒得动脑子了吗?
这连续干旱,田地龟裂,滴水不沾,别说耕牛下田耕地了,连河里的水都干涸了,这水都没了,你哪门子的意外淹死?
不过,这些大户人家,不是孙屠夫这一个普通屠夫能招惹得起的,他也懒得寻思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门道,只要每次给的打赏足够就行。
如果碰到好说话的人家,或许还能蹭一点剩下的牛杂解解馋……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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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屠夫跟着大户人家的家丁,随便披一件蓑衣和斗笠,走在街市上,任由那些雨水打在他脸上,在脸上结成一颗颗水珠。
给他那张黝黑粗糙的面庞,带来旱情过后的难得冰凉,心里吐槽这旱情持续了这么久,最近府城里物价飞涨得厉害,老天爷总算是下雨了,再不下雨老百姓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直到,一尊高大石牛石像映入孙屠夫的眼前。
那尊石牛威猛高大,气势磅礴,它微低头,前蹄抬起,像是身上正负重驮着什么东西,重若千钧…一股沉厚、历史岁月的沧桑、孤独、悲凉气息扑面而来。
石牛栩栩如生,每一根腱子肌肉的纹理都清晰雕刻出来,。
这尊石牛的来历,身为从小在府城长大的本地人,孙屠夫自然知道,听说是十几年前的一次阴邑江断流,从江底下挖出来的,与这石牛一起挖出来的,还有石牛背上驮着的一口石棺。
听老一辈讲,当时这石牛被打捞出来时很古怪,就像是在阴邑江底下驮棺前行,仿佛是活的,一直在江下吃力前行,直到那次阴邑江断流才暴露出来,而那石棺里葬着的人,是名道士……
但这事毕竟已经过去很久。
老一辈们的许多民间志怪传说,都变得模棱两可,真假难辨了。
或许这头石牛真的是从江底下打捞出来的,但是不是真有什么石棺,真葬着什么道士,谁又能说得清呢。
也许是江边哪个村子,往江里扔的石牛也说不准。
阴邑江两边的村子不少,自古就有龙王传说,有不少人为了祈福风调雨顺,来年不发洪涝,两江百姓没少祭拜阴邑江,往阴邑江里投一些陶罐、石鳖什么的稀奇古玩意。
就比如说,前些时间的连续干旱,就有不少人把年轻女子投江,献给龙王当水神娘娘。
“真是造孽!这些人这么草菅人命,也不怕遭到报应,天谴吗!”
孙屠夫心有不忍的叹气一声。
就在孙屠夫刚说完天谴二字,快要走过石牛时,他蓦然停住脚步,两只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大,像是看到什么意外场景,呆愣出神。
“孙屠夫,看什么呢,快走啊。”一直走在前面的家丁,看到身后的孙屠夫突然停住不动,居然对着广场上的石牛如被石化了一样发呆,他有些不耐烦的走回来喊道。
孙屠夫怔怔出神好一会,直到被家丁叫了好几声,他才如被人当头喝棒惊醒一样,神色惊慌的手指石牛朝家丁急促说道:“小,小哥,刚才有没有看到,这头石牛好像活了过来?”
家丁不耐烦的瞅瞅广场上摆放了十几年的石牛。
这石牛他看了十几年,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表面石料已经有点暗灰,这一动不动的姿势,他早就看腻了,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得出来。
雨天的路不好走,家丁只想早点回府避雨,不耐烦的催促道:“别磨蹭了,肯定是孙屠夫你眼花了,这不就是个普通石牛吗,哪来的活了,走走走,别再磨蹭耽误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