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另一方面,朝廷在对于官员的考成制度上,也周密和严格了许多。不但有重大事项的交付回执,还有具体期限的约束和逾期的评定奖惩。甚至连晋升和左迁,都要参照上官、下属和治民口碑。
这样虽然依旧不能免除,官场中残留的部分弊端和症结,但是却相对成功的提供了一个保底下限。也就是说,除了一些优养的闲职外;本身实在太过拉胯的废物,很难通过单方面的提携平步青云。
又比如地方官府和豪姓大户,真的不敢过于凌逼小民和盘剥过甚,甚至连驴打滚的套利贷,都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因为,这些受欺压的乡民百姓,虽然不敢对抗官府和胥吏,却是可以逃亡外乡的。
要是过去逃亡也就逃亡了,但是现在有着诸多海外的分藩诸侯,就等着吸纳来自中土的流亡人口;在各种钱财和利益开道之下,他们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渗透道内地各处,更有逐利的商人为之张目。
更别说,还有一些在海外发达的同乡,名正言顺的衣锦还乡之后,顺带四下串连以提携为由,拉走不少左邻右舍的乡党;甚至官府和大户都不能公开阻挠,因为此辈往往拥有相应的官身和士爵。
因此,如果在一个地方盘剥压榨过甚,或是用利滚利将人逼得走投无路;轻者就一夜之间抛下田地和债务,举家潜遁在外。重者在海外同乡的鼓动下起来闹事,博弈到最后的结果都是得不偿失的。
无论是抛荒土地还是户口流失的责任,最后朝廷的板子还是会落在,这些治理不力的父母官身上。而对于豪姓大户而言,无论是无人耕作收取租佃,还是放出多年的债务无法追回,都是亏大发了。
再加上来自海外诸侯藩属,大量廉价粮食和物产的倾销、冲击;国朝就算遇上灾荒,大规模饿死人的概率也不大了。也逼得曾经曲断乡里、把持民生的豪姓,不得不做出改变和退让以为维持现状。
因此牛守吏在小有田产的老家,也是依靠多年相熟的人情羁绊,外加上不怎么逼人催债的口碑,才留住了一干佃户田客;维持了耕读传家的最后一点体面。他随后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不知,诸位将士,有何事须得本官协力否?”
然而,领头身穿大铠的军士却没有说话,直接递给他了一张州衙批下的行文:“……悉令鄱阳县上下,全力协同上宪辖内一应行事,不得有误……”。看到这里,牛守吏不由口中泛苦起来。
这显然就是州衙不敢接这个茬,而直接将蹴鞠给踢到了他这个附郭县令身上。要知道他作为地方父母官,迎来送往的事情也接待不少了;但在通常情况下,并不会直接落到他这个附郭县令身上的。
因为其中对应身份的重要性,也是按照官场规则分为三六九等。其中最普遍也是最常见,本道三司四使派出来变相打秋风的属官,只要自持身正,热忱相待也好、平淡交接也罢,其实都无伤大雅。
然后是来自京师的各种朝廷差遣,主要是来自尚书省的居多;其中吏部的差遣干系最大,工部的差遣最为剧烦,刑部的最为琐碎,礼部的差遣最为务虚;兵部的差遣最为直截了当……
当然了,倘若对方自敢称政事堂或是枢密院的差遣,那地方官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其逮捕,并且严加拷打讯问。因为国朝的体制,政事堂和枢密院执掌军国机要,却不可越过尚书省对地方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