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刘仁轨自马背上跃下,上前两步,双手扶住郑仁泰肩膀,用力将其扶起,语气诚挚:“郡公如此大礼,末将如何受的住?您可是贞观勋臣,有大功于社稷,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郑仁泰借力起身,一脸愧色:“吾误信小人之言,以至于行差踏错,使得山东大地罹受兵灾,荥阳一地之青壮十不存一,实在是罪孽深重,愧对先帝之信赖,更无颜面见当今陛下。”
身后那些郑氏族老愈发惶然。
果然,刘仁轨慨然道:“郡公说的哪里话?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当今陛下仁厚之名响彻宇内,对于郡公更是敬重崇拜,更何况荥阳郑氏此番依附于山东世家实乃遭受奸人蒙蔽,岂会加罪于郡公?只不过军国大事,自有章程,还请郡公指出到底是哪些人不忠不义、依附叛逆,末将将其一一缉拿,以正视听,还郡公一个清白!”
一众郑氏族老瑟瑟发抖,却又不能出言求饶。
正如他们之前所言,如今既然荥阳城破,那么一定要有人为荥阳郑氏种种作为来承担责任,要么是郑仁泰,要么是其余的郑氏嫡支。现在水师已经接受了郑仁泰的投诚,那么承担责任的人选必然从他们中间择选其一。
即便可以面对郑仁泰冷嘲热讽、风刀霜剑予以逼迫,但他们与郑仁泰有着共同的目标,那边是荥阳郑氏的传承。
有人为家族传承而死,有人为家族传承而生。
若是不能给水师、给新皇一个交代,荥阳郑氏哪里还有半点生机?
所以他们现在就只能沉默等待命运的宣判,看看郑仁泰选择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郑仁泰沉默少顷,长长叹息一声。
他比身后这些族老想得更深一层,刘仁轨此举真正之用意,除去要人来承担责任、安抚郑氏之外,更要借此将郑氏各房逐一击破,重创荥阳郑氏的根基势力。
如今荥阳郑氏嫡支共有三房,其中一房要承担责任从而彻底诛灭,另外一房虽然活着,又岂能不对他这个长房嫡支心存猜忌、愤恨?
本就遭受重创的荥阳郑氏,经此一事,固然能够存留下去,却也伤筋动骨,百年之内只怕难以恢复。
算是彻彻底底被拆分……
这个刘仁轨……运筹帷幄、心黑手狠,绝非池中之物。
心中苦涩难当,只得苦笑道:“此事容后再议,还请刘将军率领麾下虎贲入城,接管防务,吾也好备下酒延,给将军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