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
其实先生俱都不知晓,我今日既然与先生说话,总要讲明这些,否则我这心念中的弱点
便越发明显,剑道也毫无精进。
这也许就是……这些事的后果,我确实已然自食其果。”
南禾雨说的详细,陆景始终静静地听着。
当她说完这些,陆景面色并无多少变化。
他转过头来,认真对南禾雨道:“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哪怕当时的选择便是优柔寡断四字,时至如今南小姐想要正念,其实也只应当坚持己念,彻底从以往之事中割离出来。
以此正念,总比追索往事更好。”
南禾雨听闻陆景话语,微微一愣,她低下头来想了许久,心中忽然明悟过来。
“可是又应当如何忘怀?如何割离?这太玄京中每一日都是陆景先生的消息。”
她心中这般低语,却并不曾说话。
陆景并不说话,探手之间,手中又拿出了一页草纸。
南禾雨低头看去,其上却是陆景认真写就的两行文字。
“舍一朝风花雪月,得万古人间长空。”
两行文字中,剑气森然,炽热剑意几乎要透纸而出!
南禾雨剑心大动,腰间的千秀水也在不断颤抖。
仅仅刹那,南禾雨就想起陆景那日舞龙街一行。
“斩许白焰,斩大至比丘,舞龙街一行质问李府,甚至连写字……他都在酝酿自身的剑意。
他那扶光剑气已经久不发,等到长剑出窍时,第一剑必然可以映照长空。”
“因为其中积攒了不知多少扶光之意。”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着。
却见陆景神念一动小风雷术运转,细小雷霆悄无声息的落在那纸页上。
写了两行文字的纸页就此燃烧,逐渐化为灰烬。
很明显,这两行字是陆景写给四先生的,也是陆景的祭奠之物之一。
白纸成灰,其上剑气依然萦绕于云雾中。
陆景站起身来,想了想,朝四先生执一个弟子礼。
礼毕,腰间玄檀木剑又有剑光闪烁,出现在陆景身旁。
虽然陆景并无多说什么,可南禾雨说出了心中埋藏,心气也顺了不少。
她看到陆景将要离去,又感念着长空中萦绕的剑气。
这位剑道天骄倒也颇为坦然,竟然向陆景请教道:“先生,我是否不适合习剑?”
陆景也似乎不曾料到南禾雨会这般询问。
他随意一笑,踏上剑光,道:“气性有缺其实不算什么,天下又如何会有完美无缺者?
这世间,本来便是个人下个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有缺的气性也可修剑意,你觉得倍感吃力,也许只是不适合目前所修的剑道,自去探寻便是,又何须多问?”
陆景言尽于此,朝着南禾雨颔首,脚下剑光便化作一道虹光,直飞而去。
南禾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却也神念流转,向已经远去的陆景道谢。
“不过拙见而已,而且我与风眠前辈交好,你也不必谢我。”
南禾雨远远望着消失在天际的背影。
“所以……剑出则风雨如骤的风雨剑气,并不适合我?”
她心中有疑,却不知从何攻破。
思索良久眼见天色已晚,她正要离去。
此时此刻,陆景草纸上映照出来的剑气却舞动长空,竟然变得越发鼎盛。
南禾雨皱起眉头,心中不免好奇。
恰在此时……
惊人的一幕刹那间显现。
却见四先生篆刻在冰峰上的诸多文字中,竟然隐隐透出一道道清正剑意,蔓延而来!
南禾雨躯体一僵,又看向冰峰上的文字。
却只见往日里稀松平常,笔墨字形还颇为丑陋
的四先生随记仅仅在这一刹那间脱胎换骨。
却见那一道道笔锋中却蕴含着冲天剑气,刚烈而自有清气在其中!
这等剑意玄妙非常,似乎不该存于人间,却又好像直刺天宇,能够斩去天上仙人!
又有周遭云雾涌动,清风拂过,远方的山岳与清水,远方的草木与生灵……等等诸多意象都融入于其中!
玄妙不似人间剑,种种意象却俱都映照人间。
这是……人间剑气!
南禾雨看的出神,她腰间的千秀水仅仅瞬息就以出鞘而去,高悬于虚空,仿佛是在向这道剑气行礼。
而这人间剑气,竟然与陆景草纸上余留下来的剑气交映成辉,发出轻轻鸣响之声。
仅一瞬间,南禾雨似乎就已然感知,那人间剑气映照而出的种种意象里,竟然多了一道扶光烈日。
烈日扶光,煌煌光芒照耀,落在山川草木上,落在长河江海中!
南禾雨元神看得出神,有心想要明悟些什么,却又发觉这人间剑气与陆景扶光剑气舞长空,一同生意气,仿佛酝酿了诸多气魄。
可每一道气魄却都那般中正,却都那般浩大,那般……正气如虹!
“这天下,难道只有陆景一人能悟这四先生的剑气?”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以往陆景的许多事,也涌向她的心头。
这时已经将要入太玄京的陆景,脚下剑光突兀停在虚空中。
他就站在玄檀木剑上,原本沉稳的眼神中,也猛然露出些惊喜来,继而缓缓转过身去。
哪怕隔了极远的距离远处银峰之上两道剑意舞动,陆景依然能够清晰感知。
“这天下魂魄,也许真有归处,也许是先生确实闻到了肉香,确实饮到了清酒。”
陆景心中这般想。
而就在人间剑气从四先生随记中弥漫而出时。
太玄京中,也有许多人张目。
那太玄宫中,高坐在太先殿,原本正在批阅奏折的崇天帝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殿宇之外,嘴角露出些笑容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指点虚空,却见虚空中涟漪顿生,露出一面棋盘来。
棋盘上诸多白子正在绞杀大龙,落星式、斩龙式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