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三从来都不是个傻瓜，

他如果是傻瓜，早就在遇见林流云之前就已经死了，他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乞丐，从外地一路流连过来，没缺胳膊断腿也没感染上什么重病，只是吃不饱穿不暖，饿得像个小瘦猴，可以说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他是执拗、不撞南墙不肯回头，但这也不能代表他就是一个不懂得变通的人，那天大人问他，觉得当皇子的感觉怎么样，他当时不假思索就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可再过后，却觉得大人的问询或许还有更深层的意义。

就比如说，他是在那之后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大人也是会死的。

那样无所不能，宛如一座巍峨高山的大人……再怎么像神仙，大人终究也不是神仙，大人或许能敌得过数十人甚至数百人，但要是数千人甚至举国之力来围剿大人呢？即便能侥幸逃脱，终生躲躲藏藏不见天日的生活又岂是好受的。

皇室都是有特权的，他这么一个伪造的皇子身份，真要论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低下的来历，流落民间这个在历朝历代都是被看不起的身份，却还是能在这么区区几天体会到那么多的不同之处，北凉都专门派人前来拉拢，那就更不用说姬墨轩这个名正言顺还已经被封王的皇子了。

要是姬墨轩将来登上皇位后，开始忌惮大人，想要致大人于死地，他该怎么做才能叫大人安全脱身？

……

沈十三发现自己完全想不出来，相当无能。

大人问他那句话，难道是希望他假戏真做，将来要是贤王姬墨轩反水，他们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反制的手段？又或者，希望他……

就这么难得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思考着林流云言下之意究竟为何，等沈十三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屹城里了。

守门的官兵压根没有拦他的意思，只行礼喊了一声“见过十一皇子”，就没有了下文。

姬墨轩刚好要从这里出去，他嘴里塞着一个大肉包子，左手上还提溜着四五个，右手里面则是七八个烧饼，看见沈十三，刚想抬起手打招呼，结果一抬手看见袋子里的烧饼，又悄咪咪的放了下去，模糊不清的问：“晃弟，你这素似要去赶嘛啊？吃烧冰嘛？”

沈十三：“不吃，也不做什么，就是单纯逛到这里了而已，你…皇兄你拿这么多吃的去做什么？”

“喔，则个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想开口说点清楚的话，但又腾不出手来把嘴里的包子拿下去，大口一咬一咽，结果反而把自己噎着了。

沈十三无言的上前帮着顺了顺气，等缓过来了，姬墨轩三口并作两口把嘴里面的包子吃下去后，说道：“那当然是提前备点吃的了，我都听流云叔说了，北凉他们那边就是因为粮草没了所以现在才这么着急，这吃真的很重要！”

“所以啊，我就准备多拿点吃的放我房里去，到时候要是真的到了只能跑路的地步，路上还能有吃的吃，也不至于心里太慌乱呀！”

“当然，你放心，到时候，皇兄我肯定是会带上你和流云叔一起跑的，这些吃的有皇兄的一口就有你们的一口！”

沈十三：“……但是皇兄，你拿的这些东西，没有冰的话要不了几天就会腐坏了，到时候或许也只能选究竟是想饿死还是想病死。”

“对啊！我差点给忘了！”姬墨轩懊恼的一拍脑袋，再顾不得多说，丢下一句“我再去重拿些方便保存的！”就连忙从这儿离开。

这事儿可一点都耽误不得，迟则生变啊，多早一刻准备好这些吃的那就是多一分希望啊。

沈十三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就贤王姬墨轩的这副样子，真的会有什么类似于飞鸟尽、良弓藏的想法吗？

不不不，他不能被姬墨轩表面上的样子迷惑，既然大人问了他当皇子的想法，暗示了他姬墨轩未来兴许会在事成之后反水，那么就一定是确有其事。

大人说的话，自有它的道理！

……

林流云摸了摸鼻子，

他刚才跟太守说完话往外走，结果莫名其妙，忽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现在也没风啊，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