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又抱着木碗坐在桌上,紫裙下的双腿离地,规规矩矩并在一起。
她嗦一口面,便仰首顺着窗口,看一眼屋外的雪幕与夜色,腮帮子微微鼓动咀嚼。
俏脸没了说话时浮于言表的笑容,只有发自内心的漠然,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显得娴静。
一时之间,屋内除了几人的呼吸声,便只余紫衣女子的嗦面声。
赵无眠侧眼看她,眼瞧她把自己撂在一旁只顾自吃饭,又感这女人果然性格古怪。
便在此时,一只还没无恨刀长的小蛇顺着地板爬上床,攀上赵无眠的肩膀,继而支起前半身,横向探出小脑袋,望着赵无眠的眼睛。
赵无眠与这白色小蛇的赤红小眼睛对视。
这小白蛇倒是长得眉清目秀。
白色小蛇纤细的前半身左晃晃,右晃晃。
紫衣女子偏头看来,眼神淡漠,但语气略显惊讶道:“彩彩可不会亲近人……”
她上下打量了赵无眠一眼,而后又默默收回视线,她又嗦了口面,仰首望着无边雪幕,显然是想先吃完饭再谈论赵无眠的事。
名为彩彩的小白蛇则回首看向紫衣女子,‘嘶嘶嘶’叫了几声。
紫衣女子嗦面的动作一顿,略显不可置信地放下木碗,“你说,此人就是当初我们在此山上救的那人?”
小白蛇点头。
赵无眠用余光看她,暗道您可算是明白了。
紫衣女子神色不断变化,屋内沉默凝固了数分,继而语气带上几分冷意,“我当初在山上遇见你时,你仅有寥寥几息,与死人无疑,寒玉蛊深入骨髓,世上无一人能救你……除了我。”
“我从你身上取得寒玉蛊,继而用极为珍贵的皓命丸保你一命,药力更是治好了你大部分伤势……你可认?”
皓命丸?没听说过,但自己当初苏醒后虽然很虚弱,却还能和巫明打一打,料想的确是有这疗伤药的作用在。
因此赵无眠眨眨眼睛,眼神诚恳。
这并非权宜之策,他是真认这救命之恩。
若非这性格古怪的紫衣女子,自己早便死了。
紫衣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眼小白蛇,语气带上几分恍然大悟,
“当初你中毒已深,毒入骨髓,难以根除,而彩彩乃毒物之首,只是幼年期需要吸食各种各样的蛊毒来成长,唯有她,才能将寒玉蛊自你的身体吸食而走,寒玉蛊一来一去,彩彩一吸一哺,反倒是让你有了极为难得的抗毒体质……”
紫衣女子从木桌上跳下来,绣鞋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她背着双手踱步至赵无眠身前,琢磨少许,转而带上几分笑意,道:
“但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事,你的体质的确百毒不侵,可体内被两大蛊毒之王所伤及的根本却早已药石无医,也就是说,寒玉蛊还未彻底祛除,它仍在你的体内潜伏,
如今才过去短短不足一个月,所以它的威力还未显露,等过段时间你可再看,要么便是迟迟无法沟通天地之桥,入不得武魁,要么便是每逢冬日,浑身剧痛难耐,要么……”
紫衣女子瞥了眼赵无眠的下半身,“即便不用自宫,也可入宫当太监了。”
赵无眠觉得这女人就是想恐吓他,以此帮她做些什么事……但自己的身体,总得多在乎些,信其有,不信其无。
果不其然,紫衣女子又道:
“不过本姑娘能救你,前提是你得帮彩彩渡过幼年期……你的毒抗是很不错,但还不够高,否则也不会被本姑娘的毒所控制,所谓峰回路转,否极泰来,你如今受困于寒玉蛊,但若是成了毒人,那残余的寒玉蛊自然也便伤你不得。”
“而到了那时,你的血,对于彩彩而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补品。”
说罢,紫衣女子在软榻前蹲下来,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与赵无眠平视,神情平静道:“其中利害,本姑娘已与你讲清,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若答应,便眨眨眼。”
赵无眠不眨眼,他想说话,紫衣女子的提议,明显就是想把他当小白蛇的‘炉鼎’才养,其中细节,可得好好问问,例如到底吸我多少血?
紫衣女子眼看赵无眠如此不配合,眉梢当即蹙起,却是八竿子打不着地生气道:
“我的门,我的屏风,可都是你打碎的!据我所知,你身上还受伤不轻,而且你这几个相好至少也要两天才能醒过来,这两天你是不是还要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很重要?”赵无眠脱口而出,继而他与紫衣女子都是微微一愣。
刚想问毒怎么解了,便看小白蛇不知何时,一口咬在赵无眠的小臂上,美滋滋吸着他的血,也不知她究竟何等神妙,竟是又解了赵无眠的毒。
瞧小白蛇这模样,紫衣女子方才的话估摸半真半假……他的血对这条小白蛇,貌似真是补品,毕竟体内还有部分寒玉蛊残留。
紫衣女子稍稍一愣,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就要把手往赵无眠身上按……她可不能保证赵无眠恢复后会不会一刀把她砍了。
这掌法,一眼看去,极为玄妙,显然她可是个难得的武林高手,但赵无眠也绝非庸手,恢复行动的刹那,便一手钳住她小臂,口中语速极快道:“我是洛朝烟的朋友!”
紫衣女子动作一顿,淡漠无比的神情终于带上错愕不解,茫然望着赵无眠,“你……”
话还没说完,赵无眠竟是脑袋一歪,当场又昏了过去。
紫衣女子反应过来,猛然探手抓住小白蛇的后脑袋,用力一拔,在赵无眠的小臂上留下两个小洞,小白蛇则在紫衣女子的手上不断挣扎,纤细身体扭来扭去。
“你吸他的血就吸,注入毒素做甚?”
“嘶嘶嘶~”
“怕他伤我?他伤得了吗?”
紫衣女子揉了揉眉心,望着赵无眠昏过去的脸庞,沉默片刻,继而轻叹一口气,起身又在木桌上坐下,端起木碗。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以赵无眠的毒抗,幼年期的彩彩还不至于把他毒死……因此他只是昏迷一晚,体内则自行分解毒素。
不过赵无眠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自己难得睡了场好觉。
睡梦中,他迷迷糊糊感到紫衣女子将自己从床上抬走,离了慕师父暖呼呼又软软的身子,转而身下一片坚硬,继续怀中又开始暖呼呼又软绵绵,还带着几分香气。
一晚很快过去,东方发白,雪幕渐缓,明媚的晨光洒在树枝屋檐。
一夜时间,打生打死的几位武魁早便结束了争斗,不见了踪影。
苍花娘娘几掌便将刀光剑影的局势化为平静。
而柳叶琴,玄沧师太不见赵无眠等人,火急火燎想去山中寻,但山间何其广阔,想找几个人何其困难,找也白找,两人便只得先暂且回了秦风寨,照看赵无眠的千里马,在一片忧心中等着他们回来。
许然则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兴许是精神病又犯了。
而在山外,局势也堪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戎族在雁门关的攻势愈发汹涌,投入的兵力已达十五万,一副半月之内便要破关入境的决心。
让晋王都无心在洛朝烟的事情多费心神,而是先集中精力处理军政要务,反倒是把秦书子给急得团团转,头发都白了几根,心想此刻都穷途末路了,王爷怎滴还如此坚决要抵御戎族。
便在此时,有人为王府内寄去了一封信。
秦书子拆开一看,神情微变,转而便是一喜。
信里的内容很长,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求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