夅城之中,除了折冲府将士外,没人知道齐烨到底长什么样。
外界倒是有画像,也有悬赏,可画像只是一个大概,说是像齐烨,不如说像季元思或是喻斌,画的太帅了。
三个外来者,如今既然知道了齐烨的模样,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莫须问面色阴沉的如同快滴水出来,指着齐烨:“下马,听我说!”
齐烨没好气的说道:“知道驳了你的面子,可你找的并非我要的人。”
“我叫你下马!”
“好。”齐烨翻身下马:“你如何当知府的,我不管,也与我无关,可我对你委以重任,你看看你找来的都是群什么货色,你太让我失…”
“住口!”莫须问勃然大怒:“你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想杀贼,杀瀛贼!”
“你想说什么。”
“本官要告诉你,要你看看,要你知道!”
莫须问指着将军楼:“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想杀瀛贼,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们恨瀛贼,除了你,还有很多人,还有很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人,这些人,不是世子,不是天潢贵胄,没有钱财,没有家产,走投无路,绝望度日。”
齐烨紧皱眉头:“继续说。”
“他们,你见不到,因他们不是出身世家衣食无忧的大公子,不是诗礼传家的少师之子,更不是自幼习武的军中猛卒,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有打娘胎生下来就大富大贵,他们运气差,生下来就是寻常百姓,可寻常百姓就不能复仇,就不配助你杀贼了吗!”
齐烨,沉默了,无言以对。
“世子,幽王府世子殿下,你觉着好笑,极为好笑是不是,好,我莫须问今日就叫你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惹人发笑!”
莫须问一步一步来到齐烨面前:“铁弥勒,俗名李方,本是慈云寺方丈,瀛贼抓捕村民,抓捕那些孩子,孩子们躲进了寺中,方丈将孩子们藏进了地窖里,一辈子没见过血的得道高僧,拿起了柴刀,闭着眼守在地窖入口,进来人就杀,就捅,瀛贼扔了干草,扔了火把,要活活烧死地窖中的孩子,大师守在那里,守着孩子们,抱着孩子们,任由烈焰灼身,以肉身阻烈焰,你看他身上还有一块好皮肉吗,因此才有了铁弥勒的名号,大名号,铁骨身躯护幼童,烈焰灼身死不悔,受灼身之痛,却笑着,不敢吓着孩子们,你说,他配与你杀贼,杀瀛贼吗!”
“追命索,是,小小衙役何足挂齿,可一头牛,一尺布,一贯钱,是百姓的家当,没了,就活不起了,谁来管,哪个大人管,为了一尺布,为了一尺百姓给爹娘裁件贴衣的布,他愿跑遍一座山,翻山越岭只为追到贼偷,追回那一尺布,偌大的县衙,除了他,谁会在乎百姓,谁会在乎百姓的一尺布!”
“赛神驹,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村妇夫出身,那又如何,她男人是舟师军伍,是舟师为数不多敢不收世家好处,敢杀瀛贼的伍长,下场如何,无人待见,从不讨喜,赛神驹整日劝说,整日吵,说早晚惹来杀身之祸,她说对了,她男人死了,可她没躲,没跑,拿着斧头去砍他男人的上官复仇,一个妇人,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哪里打的过人家,她是跑了不假,可她从墓中挖出了他男人的弓,成了匪,成了官家说的匪,成了只杀瀛贼的匪,就因她不貌美,因她是女子,因她跑过,她不配助你杀瀛贼!”
莫须问的眼眶已经有了水雾:“齐烨,我谈娘的今日告诉你,这就是东海,这就是百姓,这就是你见不到的事,这就是你这自以为是的世子不知的事,不知的人,杀贼,口口声声杀贼,难道连与你一同杀贼都要千挑万选,都要出身富贵,都要熟读四书五经不成,难道百姓,就不配有深仇大恨,不配报仇雪恨吗!”
齐烨的脸很红,羞愧难当。
“哪里来的那么多江湖中人,只是,只是他们不知自己算什么,背负血海深仇,报仇无望,难不成寻短见死了一了百了吗,他们的江湖,是绝望的活着,活着,想复仇,又无法复仇,殿下,世子爷,您不能瞧不起他们,要是连您都瞧不起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