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人笑道:“一棵树都病入膏肓了,最好的方式已不是从头医、从脚医,而是砍了,再种一棵,反正土地还算肥沃。”
曹二柱再有所悟,继续思量起什么来。
梅巳人则惊异于徐小受的恣意狂妄,更为“天上第一楼”这本为随意之名,真被赋予了与名匹配的意义之后的未来而忧。
明月皎皎,山风习习。
青原山一切依旧,又似乎有所改变,天亮了一些。
良久的沉寂过后,曹二柱憨憨笑出了声来,“小受哥,俺知道八尊谙,也知道圣奴。”
“你八叔嘛,你说过。”尽人不意外,魁雷汉大概率打过预防针,或许也并不想让曹二柱加入圣奴。
“他们是黑暗势力,但也不全坏,是吗?”
“嗯哼。”
“圣神殿堂是有白衣,但俺不喜欢了,不会加入的。”
“为什么,因为骚包老道?”
“是的,小受哥,老爹不让俺和天机术士玩,靠近都不行。”
“呃,你老爹是对的……”
“小受哥,你是个好人。”曹二柱的转折是真的转折,突兀地像是在掰断树枝。
“啊?”尽人懵了一下,“使不得,使不得!”他给突如其来的好人卡发懵了,怎么突然搞这些,玩我呢吧?
“小受哥,你也是天上第一楼的人吧?”曹二柱语出惊人。
谁道二柱不聪明?
尽人吓到了,二柱能分析出来这些,他大感意外。
“不!”然他是截然反对的,“我并不是天上第一楼的人。”
“呃?”曹二柱本来还有些得意,一下给打落到低谷去,“俺错了吗?”
“其实也没错,只是根本乱了、主次乱了……”尽人一笑,淡淡道:
“天上第一楼,是我的!”
曹二柱心头一震,看到的是一个阵盘脑袋,感受到的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庞大的势。
他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看向梅老神仙。
梅巳人含笑点头,折扇合起。
“是他的。”
这一瞬,曹二柱终于弄明白了。
方才小受哥对天上第一楼下的定义,为何那般直接,那般断然,仿佛他就是那个主人翁……
原来,没有“仿佛”!
他,真的可以做主!
“终止错误,改写千秋……”
这是一个无比宏大的梦想。
却也是初涉世界,宛如惊兔一般的曹二柱,在迷失中能见到的这青原山夜空中的第一道光。
他总是能说出这些很厉害的话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的……
他的身边,也跟着老神仙这样的德高望重之人,老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是对真心在对自己好,在为自己谋划未来,也是第一个主动跟俺交朋友的,之前没有这样的人……
他连一句跟“李大人”那样古怪的话都没有,只劝光明;也不似“鱼知温”那样用“余星星”来欺骗自己,坦诚待人……
当天边轻吐鱼肚白,一月难再蔽繁星,夜色退幕,雪露沙华,青原山一日又新之时。
“老爹,俺要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俺,要自己来选择!”
曹二柱目光变得极为坚定,拳头都攥紧。
这代表着,他已不给自己后路走了,他要独立自主,成为一个大丈夫!
“小受哥……”
“曹二柱……”
便在他出声的同时,阵盘脑袋也说话了,时间上刚刚好,没有丝毫差迟。
“你先说。”曹二柱急忙伸手有请。
“呃,你先说吧……”
“不不,小受哥先说!”曹二柱拳头都松开了,是的,他就是这种坚定可以被意外打断的人——又不敢继续坚持了。
“要不,我们一起说?”尽人如是建议。
曹二柱神情一呆,很快嘿嘿笑出声来。
小受哥总是这样,很对胃口,提的建议也是自己没想到,但很好玩的方式,二柱很喜欢。
“好呀。”
都没有数数。
都没有眼睛可以对视。
都没有多作停留,刻意等待。
风雪之中,曹二柱突然开口的时候,尽人也就不约而同说出来了:
“俺可以加入天上第一楼吗?”
“你愿意加入天上第一楼吗?”
这听来像是异口同声的两句话,在落定之时,惹来曹二柱和阵盘脑袋,发出哈哈大笑。
他俩像极了俩大孩子,笑着笑着,又突然蹲下,然后索性坐在雪中。
一个拍手,一个拍它的阵盘脑袋……
继续咣咣大笑,乐不可支。
“这,不就是孩子吗?”
梅巳人抓着他的纸扇,唇角含笑地望着这一幕,望见风雪溅尘,思绪不断随风飘远、飘远……
英雄相惜,年少轻狂。
何其相似?
何其妙哉?
这,就是活得久的好处吗?
他的目光之中,有唏嘘,有怀念,有羡慕……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风雪下也是这样子的两个年轻人,桀骜不驯,狂妄无比。
画面破碎,大笑渐远。
世界,仿若跟自己有所脱节。
当眸光最后落到太城剑上的紫红之时,梅巳人手指轻轻挲过剑身,神情痴怔住了。
于是,风雪凭添黯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