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切的一笑,刻意的带着一种‘我在调节气氛’的口气,笑道:“我现在脖子,前胸后背,都在结疤,而且伤疤都在脱落,好难受,等一会一走路,恐怕就要从脚底下开始往外掉粉末,若是不知道还以为的还以为我这人已经多少天不洗澡了,有点丢人哈哈……”
“噗!”
赵影儿忍不住笑出来,翻着白眼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多人都在为你讨公道。你自己倒是一个劲儿往回拉。还想着原谅凶手!”
方彻憨厚老实的笑了笑,道:“皆是一场误会,而且……他们毕竟与夜魔为敌,与夜魔为敌,不就是咱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何必要苦苦相逼?”
朱绍云与老太君都是感激的看着方彻。
真实的感觉到了方总的心胸是多么宽广。
而且是真的具备老一辈守护者的风采——为了对付唯我正教,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
哪怕你要杀我。
哪怕是有误会,但只要误会解开,只要你以后还是对付唯我正教,那我们就是朋友!
两人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早知道方总回去会请教宋一刀是不是管辖范围这件事,我们今晚上何苦要枉做小人?
“方副堂主,我知道你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
宋一刀苦笑道:“只可惜,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镇守大殿能处理的事情了。”
方彻疑问的目光:“这是啥意思?是咱们这边出的事情,咱们自己过去了不就成了?殿主,虽然我的伤势挺……误会,但是我的命,也是人家朱家救回来的,还希望殿主,容我为朱家求个情。”
他言辞恳切:“目前还是以与唯我正教战斗为主,殿主,莫要亲者痛而仇者快啊。”
语重心长,光风霁月。
方总的大仁大义,胸怀天下的言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不少镇守大殿的执事,都是一声叹息。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事儿,宋一刀现在已经是真的说了不算了。
“这已经不是你的问题。”
宋一刀道:“方副堂主已经痊愈了,其他人都回去吧,方副堂主留下,我们商议一些事情。”
其他人都是恋恋不舍,很明显这其中有隐情啊。
既然是隐情谁不想知道?
赵影儿更不想走,方彻留在这里,她不放心。
“有些事,不是你们能知道的。”
宋一刀喝道:“都是老江湖了,什么事情能知道,什么事情不能知道,这个道理不懂吗?都走都走。”
强行将众人都轰了回去。
现场只留下方彻,宋一刀,和朱家的人。
老太君也是一声令下:“其他人都出去。把尸体也抬出去。”
现场只留下朱绍云,老太君,还有那两个侥幸生还的家伙。
别人都可以走,这俩人作为凶手却是绝对不能走的。
这俩人并没有受什么伤,平常看起来也应该是相当英俊潇洒的。
但是此刻看起来精气神全无。
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方彻走过来,充满了感情与温度的眸子看看两人,轻轻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没事的,我没有死,你们俩顶多受点惩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放心吧。”
两人抬头,眼中都是露出由衷的感激之色。
这是他们两人今晚上听到的最温暖的一句话,居然是来自他们追杀的人。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宋殿主,方副堂主,请坐。”
老太君有些疲惫的叹口气。
朱绍云身为家主,却是亲自开始沏茶,茶香袅袅,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方彻立即就分辨出来。
这绝对比白天的时候朱绍云‘珍而重之’拿出来的所谓‘灵茶’要高级的多了!
“这茶,比白天的好喝。”
方彻喝着茶,打趣一句。
显得很是自如。
朱绍云脸都涨红了,尬笑道:“是老太君的珍藏。”
一天一夜时间,对于这位方副堂主的观念,变了两次。
首次见面,这人真是不错,英俊潇洒,彬彬有礼。
然后便是:这人真是讨厌,吹毛求疵,无事找事,杀。
到了晚上转变成了:这人真是个君子,标准的守护者脾气;大仁大义,心中自有坚持。
不得不说,朱绍云作为一个老江湖,都被搞得晕头转向的。
“老太君,既然没有了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方总作为当事人,不知情也说不过去,而且方总还总是想着帮你们求情,我也难办。”
宋一刀道。
“宋殿主说得对。”
老太君这一辈子从没有如现在这样没有了主意。
只感觉这一天到晚事儿乱糟糟的,来回的反转,现在都感觉脑子不大够用了。
“究竟什么事?”方彻好奇宝宝的问道。
“哎,方副堂主你有所不知。”
宋一刀叹口气:“这事儿闹大了;朱家,并非单纯的商业家族,今夜才知道,他们居然是天宫的人。”
“天宫的人?!”
方彻惊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意外到了极点:“天宫的人?!”
心里一阵翻腾。
早知道这条鱼可能不小,但是,居然是天宫的人!
这特么……这一趟可是赚大了。
今晚上真不枉了自己刺了自己这么多剑,自己打的自己都快死了的这么演戏。
居然是天宫的!
大鱼!大鱼啊!
“所以,牵扯到天宫这等庞然门派,就不是我们一个镇守大殿能够做主的。”
宋一刀叹口气。
“卑职明白了。”
方彻沉吟一下,道:“如此我也就理解了,难怪朱家这么多年,有这么多的破绽存在,原来如此。若是用门派来解释,就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老太君诧异道:“破绽?我们有什么破绽?”
与朱绍云对望一眼,都是感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但方彻笑了笑,道:“老太君不会以为,我这一次上门排查,乃是真的只是单纯来找朱家麻烦的吧?或者是一次单纯的排查吧?”
“还请方总明示。”
“朱家这么多年,低调,没任何显山露水之处;这的确是谨慎。但这么多年来,朱家老祖们,居然没怎么过寿。按道理来说,一个千年家族这是不合理的,此是其一。”
“此外,这么多年朱家子嗣繁衍,居然没怎么举办婚礼,更没有什么姑娘嫁进来的传闻。至于纳妾倒是有几次,但是与千年时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第三便是……也没有多少孩子听说出生,百日,宴席等等等这些事情。”
“其四便是……千年家族,居然没怎么听说过出殡,死人之类的事情。”
方彻微笑:“这怎么会正常呢?”
老太君与朱绍云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苦笑不已。这么多的破绽,居然还沾沾自喜,这也是没谁了。
宋一刀在旁边都听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咳嗽一声,有点尴尬。
说句心里话,宋一刀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但这实在不能怪宋一刀,因为这是高深修为者的通病:越是修为高的人,越是对岁月没什么概念,什么过生日啊,娶媳妇啊,生孩子啊这等事情……
跟他们近乎没啥关系一样。比如说雁南雪扶箫这种人,一个闭关,少说也要一年。
今天过个生日,闭关出来,咦,又是我生日。
过完生日再闭关,出来时候,我曹又是我生日……
烦不烦啊。
宋一刀道:“老太君,朱家在白云洲盘踞多年,一应所得,应该都上缴天宫了吧?”
“殿主说的不错,除了供应生意所需,其他八成利润,都上缴天宫。这也是规则!”
老太君颔首。
既然话已经说开,再藏着掖着,也就没啥意思了。
“但我不得不说,白云洲在这么多年里,始终是正邪交战的要点所在;而这么多年里面,唯我正教东南五教,以及唯我正教东南总部,在白云洲活动不少;而且曾经有太多人,分明已经是被合围,但最终莫名其妙逃脱。”
宋一刀道:“而且当时,朱家都有活动痕迹。千年以来,类似的此类事件,不下数百起吧?”
老太君与朱绍云的脸色都很阴沉。
但却没有反驳。
“宋殿主这话,老身听得懂。对此……也不否认,但是,我们朱家,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方彻垂着头,看起来很老实,似乎是:殿主在说话,属下不敢插嘴的这种乖巧。
但是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苦衷?
这特么整个世界上,谁没有苦衷?你们天宫有苦衷,就可以帮助唯我正教?
要知道既然能引动白云洲围剿的魔头,必然都是犯下了滔天血案的那种。不如此不足以全洲围捕。
但是……居然全部都被朱家放走了。
或许在一般人想来,时过境迁,放走几个魔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在方彻眼中,用事实说话的话,却是无数民众性命无辜枉死。换言之……最低最低,是数十万以上的普通民众,数千的镇守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凶手却在朱家包庇之下,逍遥法外,逃之夭夭。
如今,朱家这位老太君来了一句,天宫有天宫的苦衷。
方彻非常想要爆发问一句:那死的数十万数百万冤魂,请问有哪一个,没有苦衷?
“宋某知道天宫的苦衷,但是这件事,天宫却必须要给我们镇守者,给我们守护者,一个说法!”
宋一刀强硬的道:“这一点,无论谁来了,都是一样!我们的人,不能白死!你们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两个字苦衷就可以全部揭过的!”
宋一刀与方彻的思想基本一样。
但是不同的是,宋一刀作为殿主,却必须要为大局考虑。天宫这种马蜂窝,宋一刀负不起责任!
但他虽然不能做具体事,却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老太君苦笑:“宋殿主,这件事肯定是要提起来的,既然暴露了身份,我们也没想要逃避。但这事儿究竟如何处理,还真不是你我能定下来的。”
宋一刀道:“但我一定会为白云洲数亿民众据理力争!”
方彻微笑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身份也已经明朗,那么未来同心协力对付唯我正教,也就算是弥补过失了,老太君你说是不是?”
老太君为难的苦笑:“天宫有规定,不能参与正邪相争的……”
方彻惊讶:“可是你们已经参与了啊,不是已经保护那么多魔崽子了吗?怎么才能算是不参与呢?”
老太君和朱绍云都是苦笑,但并不说话。
很显然。
让他们在不损及自身并且不暴露的情况下,帮助一下唯我正教他们是不反对的。
但是帮助守护者……这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