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青绿灵气自她指尖星点亮起,却被白雾朦胧,只见一片氤氲的淡绿光晕。灵气交缠盘旋,缓缓化作犹如灵蛇般纤细的线条,一分为三,向不同的方向延伸。
她轻阖上眼,生涩地施展神识外放之术,以灵识替双目,将这片树林寸寸笼罩。摇曳的树,微颤的花,摆荡的草,此时此刻,皆是她的眼睛。
神识外放是金丹期的法术,正常的金丹巅峰修士施展至多能展开半径五里的圆弧,当然,裴文竹的原身无论如何也归不到“正常人”一类,若是她来施展,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神识轻松覆盖整座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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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眼下裴文竹接管这具身体不过几个月,不曾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又从未施展过这门术诀,并不擅长修士这些杂七杂八的手段。
神识的淬炼与魂魄有关,肉体虽还是这具肉体,灵识却不可同往日相比,自然无法同她那般圆通自如地外放神识。
以她之能,竭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拓开几丈见圆,渺小如一粒砂,弱到令人绝望,可比绝望更强烈的,是藏匿心底不断叫嚣的不甘心。
她这一辈子,总有很多绝望和不甘心。
即便出身名门,生来拥有旁人或许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资源与财富,但这世上,多的是钱解决不了也买不来的东西。
母亲生她难产去世,父亲早年忙于工作,难免冷落了她。后来得了空,又整日与那个比她还小三岁的后妈厮混,成天烧香拜佛祈祷生个儿子。
裴文竹面无表情,毫不手软压榨着识海中的精神力,施加在先前释放出的灵线中,碧绿光芒霎时大盛,又向前挪动了几米。
随之而来的,便是头晕眼花的负荷。
她小时候以为父亲只是太忙了,所以才没空陪她。
后来才发现,父亲不是忙,只是单纯不喜欢她。
她冷淡地忽视了脑海内针刺般尖锐的疼痛,额角绷紧,紧咬着牙关,不要命般搜刮着每一滴精神力,神识之海中传来警告的震荡,灵台汹涌波动。
如果“她”变成了“他”,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凭什么?
眼眶温热,鼻尖酸涩,缓缓淌下的却是艳红黏腻的鲜血。
萦绕着青色光晕的灵线蔓延的速度逐渐滞缓,却依旧断断续续地向前攀爬着。
氤氲雾气中,殷红血线顺着少女的下巴滴落,她双眸的颜色已经化作极为晦暗的墨绿色,识海超强度运转带来的负荷让她全身绷紧,微微发颤。
...还不够。
她紧咬着唇,一遍一遍在心中念着生涩的术诀,识海中翻起滔天的巨浪,神识拓展的范围一点点扩大,蔓延过芳草,笼罩过林间。
剧烈的痛楚从大脑一路灼到全身,可她真的不甘心。
特别,特别。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儿子能做到女儿却做不到的。
——也没有什么,是裴文竹能做到,她盛明玉却做不到的。
翻滚的识海波动如潮,不断发出凄厉的震荡轰鸣,识海中似乎响起什么东西的破碎声,清晰可闻,尤为刺耳。
下一瞬,自少女衣袂纷飞的足下,轰然展开一张遍布竹叶纹样的硕大灵图,青绿之意隐隐要盖过雾潮,飞速向外拓展,转瞬便将整座埙山尽数覆盖。
少女咳出一口血,猛地睁开眼,强忍着几欲昏厥的痛,匆匆撞入那片白茫茫的雾气,靛蓝身影转瞬便被浓雾吞噬。
身后少年的声音模糊在耳畔驰过的风中:“裴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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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咆哮,有温热黏腻的液体滴落脸颊,伏流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蓦地睁开眼,待得看清面前之景,忍不住怔愣在原地。
黑夜之中,昂首金龙咆哮着徐徐起舞,每一次摆尾都带起如火焰般灼热的光点,刺目耀眼的龙身蜿蜒曲折,飞驰间,如波浪翻滚,带着势不可挡的狂躁气息,一爪踏碎黑暗。
龙首高昂,悲怆狂啸。
他后知后觉呆呆仰头,映入眼帘的是将他紧紧搂入怀中肆意大笑的男人侧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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