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鹤这小孩平时看上去傻呵呵的,关键时刻脾气比谁都要犟。
他坚持不肯与亲爹回家,任元行迟磨破了嘴皮子也毫无用处。
“鹤儿,你相信爹,爹以后会对你好好的。”
元行迟愁得头发都要多白几根,但元鹤避他如洪水猛兽,半点不肯靠近,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陶眠身后躲。
信任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宛如窗子上的冰窗花,指甲一敲就碎。
元大人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含祈求望向陶眠。
陶眠沉默着,明显是在为难。
来望道人心想,这时候就得发挥出他的作用了。他正是为了预防这种场面而来的。
“小元鹤,”他蹲下来跟男孩商量,“不是我们非要赶你走,而是你要跟着你爹回去读书长见识。这些都是桃花山教不了的,桃花山没办法教你入世。”
元鹤眼中满是惊惶。他不明白,昨日他还在和黑蛇、白鹤在山坡上玩耍,和陶眠师父互道晚安。今天他就要被迫离开这里,成为无根的浮萍。
“我不要入世,陶眠师父,我不去读书,我不要功名,”元鹤紧紧揪着陶眠的衣摆,他不去看跟他说话的道士,他只祈求陶眠,希望他再一次心软,“我只要留在桃花山,我可以舍弃在俗世的一切。那里没有我的家。”
元行迟听见儿子这么说,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元鹤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他和夫人枉为爹娘,他没资格为自己辩解什么。
小孩还没到变声的时候,声音里满是童稚气,一声声地哀求。
陶眠的心也不是石头凿成的,他把一切看在眼中,最后,搭在小孩肩膀的手,拍了拍,让他随自己来。
元鹤的眼神顿时点燃希望,他忙不迭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陶眠身后,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消失不见。
陶眠把元鹤从道观中带出去,两人来到院子后的桃花林。深秋时节,不仅不见桃花开,连叶子都掉空了。
白鹤不知踪影,大蛇在这边躲清静。院子里吵得它心烦,它宁可在这边吹吹冷风,听枯萎的叶从经络断开的脆声。
仙人带着元鹤过来,大蛇仍是懒懒,给他们让了个地方,自己爬上树,继续假寐。
走这一路,元鹤的情绪稳定不少。陶眠也不急于和他说什么,他等待着小孩的呼吸从急促变为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