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荣筝离世的第五日。
元日这几夜都没有睡好,睁眼时常是挂着眼泪的。晨起后,眼皮肿起来,还要想方设法地消。
陶师父明明和荣姨相处得更久,人家都没有哭得那么厉害,倒显得他过分煽情了,这样不好。
元日的心里想着“不好”,眼眶却总是兜不出眼泪。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荣筝离世,要把他前半生蓄积的眼泪都流干了。
现在眼睛肿得像核桃,还要被仙人嘲笑。
“十八岁的大人会哭得鼻涕到处流么?”
“……才没有流鼻涕。”
元日吸吸鼻子,又卷起袖子揉揉鼻尖。
“陶师父。”
陶眠步子不大,走得倒快,一不留神就被他落下了。
他紧走两步,追上对方的步伐,只落后他两三级石阶。
“陶师父……你要是想哭,也别忍着,对身体不好。”
“我才不哭,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成熟的大人。”
“大人也是由许多个孩童时期的自己重叠起来才变成的啊,”或许跟从小在桃花山长大有关,元日的话语中,偶尔会暴露一丝天真,“你哭吧陶师父,我不笑话你。”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是谁呢,跟我说过。”
陶眠咕哝一句,等元日追问,他又敷衍着转移了话题。
“快走快走,等会儿我都到了,你还没到,那你今晚的晚饭就没了。”
“好险恶的用心……”
两人拌了两句嘴,好似又回到多年前,元日还是个小红爆竹的时候。
桃花山弟子的墓都在这边了,四周的桃树长得茁壮,又是开花的时节。
元日手中握着一把扫院子的扫帚,特意拿到山上来,是为了扫扫墓前的落花。
元日扫一下,陶眠就捧着花瓣,往徒弟的坟茔浇一把。
三番两次,把元日惹急了。
“陶师父,你、你这样……”
他在京城里时刻紧绷着,口吃的毛病从未发作。
等回到桃花山时,清幽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让他变得松弛。
偶尔情绪有起伏,嘴皮子就跟不上。
这时陶眠就会把食指点在他额头上,轻轻一下,用这样的手势示意他慢慢来,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