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画面仍在脑海中闪烁,田野如绸缎铺设,一边是酒池肉林,一边是饥寒交迫。维尼西亚人的庭院,她在光芒万丈的圣坛上重生。而他们…他们被遗弃,沦为味道刺鼻的酒糟,最终被倾倒在水沟里。
“为何,我主?这并无任何不妥。”
“闭嘴,你当我不清楚你的身份?”大主教咆哮道:“你与你那下贱的同胞暗通款曲。你表面上奉公克己,但瞒不过我。我清楚你的背叛!”
“我主,我…”
“那些罪人是我的奴隶,圣骑士。是我的!谁允许你从我手里夺走我的东西?”
大主教朝玛丽亚身后的蜷缩身影挥了挥手。躲在玛丽亚身后,他们显得如此脆弱。
“他们为我准备了水和擦脸的热毛巾,况且今日是圣格里高利节,给他们一点吃食并不代表…”
“你在撒谎!”肥胖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咆哮。“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以为我在意的是几块面包和一罐果酱?”他面露狰狞,用力抓住了玛丽亚的肩膀。“你真以为我不能容忍一点冒犯?他们会利用你的善意与虔诚来毁坏教廷的基业!艾尼西亚人,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愚蠢!”
“我没有…我…只是…”
“玛丽亚。杀了他们。”科恩轻晃手腕,冷漠地命令道:“为了证明你的忠诚,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奴隶们回以惊恐的目光。大主教咄咄逼人,恶语相向。
……
你们将我哄骗至此,只为了统驭这微末之物?我为祂倾尽全部,祂怎能如此待我?
漫长的试炼历程中,我寻到的仅仅是人性的丑恶吗?艾尼西亚的诸多兄弟姐妹都深谙在臭水沟与下城区间的生存之道,他们拒绝这样的命运,便反抗维尼西亚人。然而,我却不允许,对吗?他们生而有罪,只能永世侍奉维尼西亚人,这是正义。
现在他们现在没有任何不同了。那野蛮、丑陋,亵渎至极,令人作呕的怪物!玛丽亚尖叫着。此乃感觉,而非言语。
“玛丽亚,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玛丽亚皱了皱眉,冷眼睥睨着正在靠近的科恩和他身后的战士们,他们都是圣殿骑士团内环的成员,作为骑士团中最恶毒、最忠诚、最危险的战士,他本想组织军团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前去保护圣座,但卡西奥佩亚不同意。她说,他们的愚忠毫无意义,况且奥菲莉亚已经死了。大多数士兵勉强同意了她的意见,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平民尽快逃离圣城。但科恩固执地认为,即使奥菲莉亚已死,作为荣光圣骑士的他也该不遗余力地去完成她的遗愿——比如说去保护那些从劳伦斯深层意识中提取出的珍贵知识,并尽可能销毁一切不该被后人发掘并公开的秘密记录或作战指令。卡西奥佩亚这个无耻至极的碧池利用大义的名份带走了大部分军队,但科恩也该感激她——她帮他筛选出了最忠诚、最狂热、最勇敢的战士——大概有近千名圣佑军和十几位内环骑士加入了他的队伍,并发誓会与他并肩作战至最后一刻。
这数目还不及懦夫们的十分之一。
骑士们的战盔在猩红薄雾的照耀下看起来就像恶魔,可能是一路浴血奋战的缘故,杀气腾腾的众人在停下歇息时大口喘息着,就像一只只咆哮的野兽。巨大的战争傀儡呼啸着穿过圣城残破不堪的街道,拖着致命的重型武器与兽群作战。令人失望的是,不可一世的钢铁巨兽正在接二连三地被淹没在敌潮中。教廷的战士因信仰而强大,也因信仰的破碎而虚弱。不论是坚固的盾墙还是致命的重型武器,都在指数级增长的强悍敌人面前毫无作用,许多士兵怒吼着冲进了战争傀儡雕刻出的缺口,为街垒工事上仓促修建重型武器的小队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他们可以向集结的兽群倾泻死亡暴雨。箭雨和标枪无情地贯入亡者之海,肆意杀戮和破坏,暂时打退了几波冲击。然而就像一滴理智的血水汇入沸腾的癫狂汪洋,在连绵不绝,排山倒海的高压攻势下,耗尽矢石的阵地在顷刻间被夷平。科恩看到成千上万的圣佑军在兽群面前逃窜,去寻求下一道防线的虚假安全。第二道仓促建立的防线几乎和第一条防线一样迅速沦陷,因为守卫它的战士已经肝胆俱裂。第三条防线几乎也没起到多少作用就迅速崩溃了。
小主,
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是圣城令人望而却步的高大城墙。站在上面可以从地平线上看到这座城市的光辉正在被熄灭,一旦这条防线失守,兽群便能肆意屠戮任何幸存者,且不会再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大屠杀。据估计,每杀死一只畸变的野兽,就会有两个士兵陪葬,按照这个战损比,人类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嗅到新鲜血肉味道的怪物在飞扑时发出尖叫,杀红眼的众人没有后退,反而加快速度迎了上去。在双方撞在一起之前,野兽在半空中短暂地失重了一秒钟,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它身下可以听到沉闷的嘶嘶声和流血声,这些声音被科恩手中荣光刃爆发的轻鸣声掩盖了。更多的怪物袭来,众人也像科恩一样咆哮着,三五一组,与兽群缠斗起来。
“帮我照看下这孩子。”玛丽亚对那神丹女人交代完,也转头加入到混战之中。她的荣光刃虽然略显黯淡,却也所向披靡。两道闪亮的微光刺破了无边无际的厚重黑暗,愈战愈勇的科恩如痴如醉,他一把扯下已经略微凹陷,沉重无比的头盔,在冲向下一个敌人前,酝酿起一记势不可挡的重劈。
“以全能天父之名,圣座和圣徒之名,”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已经被高贵的狂怒焚尽,“受膏之人,随我再来一次神圣的杀戮!”
精锐的狂信徒们以喜悦的怒吼回应,势不可挡的凌厉攻势被毫不动摇的血肉之墙生生遏停,随着最后一只怪物砰地一声倒下,腐血嘶嘶地冒出,这寒冷的杀意终于震慑住了附近的其他怪物。它们没有理智,却也被野兽的本能支配,不愿主动寻死。况且这里到处都是食物,屠场上的嘈杂声震耳欲聋,机械轰鸣、弓弩齐射,垂死的士兵与奄奄一息的怪物一同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咀嚼声与撕肉声回荡在每一条街道的上空。
哪怕面前已无任何威胁,科恩和他带领的战士还是绷着临战的姿态,像他们屠戮的怪物一样发出战意昂扬的咆哮。玛丽亚无意中瞥见科恩张大的嘴中生出了酷似怪物的獠牙,当他终于停止咆哮时,他咳出了炽热的内脏碎片。事实上,在第一场战斗中他就被一名早期转化的怪物抓伤,并感染了它们的病毒,还有几十人也和他一样,只是暂时保有神智,没有显露出什么怪物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