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世与天堂的中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人类泅得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这血海。
——《风暴前线》艾瑟尔围城战篇
数以百计的联军士兵正在重型塔盾的掩护下缓缓推进。对于弓箭,乃至大多数中型武器,它们都能提供有效的保护,但面对圣伯纳教堂外围部署的几台重型蝎弩,盾牌就无能为力了。每前进十步,就有几个盾手被强劲的巨箭击倒,伴随着守军士兵的怒吼,重型武器的每次射击都会留下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鲜血横流,赤红的汪洋填满了脚下的土地。
当联军向教堂推进时,齐带着几十个老弱妇孺从教堂后墙离开了。联军爆发出的强烈欢呼震撼了整座城市,齐在南区战线前的高台上目睹了一切恐怖。她能够嗅到鲜血的气息,听见法术的咆哮和战争傀儡的轰鸣。这就是战争,真正的战争。齐不禁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只是个二十来岁仍不知人性险恶的刁蛮小姑娘。她是家族中最小的孩子,父亲打小就视她为掌上明珠,向来不施管教,而剑仙门下属她家世最为显赫,即使没有任何人格魅力,武卫司上下也无人敢忤逆她的骄傲,导致齐在真正的绝境中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假如当初再刻苦些,至剑法大成,哪怕有师傅的三成功力…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人群有序向后方撤退时,几十个圣佑军追了上来,他们揣着抢来的金银首饰,挎着沾血的绫罗绸缎,牵着被五花大绑的女人和孩子,如饿红眼的疯狗般发出狂吠。
一声大喝如惊雷般响起。
“是我先看见的!不准跟我抢!”
受到惊吓的人群四散奔逃,场面一片喧嚣和混乱,令人触目惊心。几个落在后面的平民被敌人的套索缚住,那一张张尖叫着的脸庞在敌人的狞笑声中逐渐沸腾。接着,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掉了老人,并砍断了孩子和男人的腿。命运已经昭示出就算他们能幸存下来战争的伤口也会吞噬他们的灵魂。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看到这场战争的真相。教会带来的是毁灭而不是归顺,虽然二者并不矛盾,但如果教会之主想要的只是臣服,那不论这场战争中带来的启迪为何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对教会的士兵来说,他们似乎从没在意过自己为何而战。肥胖的主教永远会为他们找到杀戮的合理意义,就像他们普遍认为战争永不止息,即使他们推进到世界的尽头,征服了凡世的每一寸土地也不可能带来和平;不满会蔓延、人民会叛乱、贵族会组织暴动,人性会推动男男女女追逐他们自以为是的真相,而唯一的真相就是他们都活在地狱里。
地狱里没有和平。
“此乃恶行。”齐小声说道。一种憎恨的痛楚逐渐在她太阳穴成型,穿过脑髓编织成令人厌恶的寒冷火焰。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味道——熔化的钢铁,烧焦的血肉,横流的内脏。延伸至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敌人的身影。至少有十万联军攻入了内环城区,尽管按照传统的数字来看,这样兵微将寡的军队甚至不足以征服一座神丹帝国的边疆城塞,然而他们面对的是群龙无首的艾瑟尔的守军和被困在外墙西侧角落各自为战的卡库鲁援军。这反而绰绰有余,甚至显得小题大做了。
“快走!”齐大喊着,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了佩剑。她的行为让圣佑军把注意力从平民身上移开了。
“全父在上啊。”那队圣佑军的军官被齐那惊为天人的容颜所震撼,“我们发财了。这外国娘们至少值两千…不,我敢保证,这起码是上万金币的货色。给我听好了,谁敢伤到她的脸我就扒了他的皮。”
齐的确是个外貌绮丽的女人,在神丹帝国曾有数个纨绔子弟因无法容忍不能拥有她而自杀。
她现已美丽不再。
她的脸被想宰杀这群渣滓的欲望扭曲。
愤怒使完美的脸庞崩毁,但隐藏在那愤怒之下的是恐惧。
害怕,畏惧,以及一望即知的恐惧。
……
相似的故事还发生在艾瑟尔各处。
外围守军已然全军覆没。在内城废墟,千星团和战争傀儡是绝对不可匹敌的存在。各种法术的狂轰滥炸将艾瑟尔整块整块的城区化作了玻璃的沙漠。
马修想起了自己去年在艾瑟尔享受和平假日的最后一天,圣伯纳教堂的主人——保罗神父在他带手下去喝个酩酊大醉前与他的谈话。
“还有什么比宣扬和平更好的方式来结束战争呢?”
“我可能明白教廷为何否认你们的权威了。”马修呷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或许你说得对,这话放在任何和平之地都没错,除了这——艾瑟尔马上就要成为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