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劳伦斯都在摆弄盔甲,试着用不同的方式对付它。在枯燥的反复试验中,已经有一些士兵改变了对他的刻薄评价。某种意义上说,当劳伦斯能沉下心研究一件事的时候,他经常会比大部分新手表现得更好。虽然他的动作还有一点兰斯贵族的影子,但他已经习惯了制式长剑的重量与手感,这在很大程度上让他在挥剑时表现得像个正牌骑士了。
观察、模仿、练习,这都是掌握一项专业知识所必须的过程。作为银翼骑士团的一员,如果劳伦斯想得到那些老兵的认可,就还要表现得更加出色才行。毕竟银翼骑士团是整片大陆最着名的骑士团,每个成员都是兰斯的骄傲。靠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令人惊叹的个人作战能力,骑士团在历史上已经屠戮过无数的恶魔、兽群、巨魔,甚至是比蒙。在前线见过血的老兵们多少有些傲气,他们不会承认一个既不会打仗又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是骑士团成员,更不会承认他就是自己的领主。
劳伦斯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卡琳给他布置的任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他不得不把少得可怜的精力集中在观察与试验上。他的头发被汗水弄得又脏又乱,肌肉因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不已。用一把破剑戳盔甲就像拿一把又钝又脆的小刀撬罐头一样费劲,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劳伦斯才把那套盔甲肢解成了一小堆废铁。当他放松下来,扔掉武器后,疲惫和酸痛的感觉就变得格外强烈。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慢慢弯腰坐在了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躺下,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休憩。天边厚重的云幔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撒下成片的黯淡金色,照耀着不远处清澈的河水,泛起并不炫目的波光。尚带一丝寒意的晚风有股特别的干净味道,带走了汗臭和疲惫。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菲丽丝拿着两块烙饼坐在劳伦斯身旁,将其中更大的一块递到劳伦斯眼前,“那女人说了,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日薄西山,荒原野风,万籁俱寂。有那么一刻,劳伦斯的荷尔蒙和多巴胺随着清新的空气一起飞扬,浑身上下竟有了难得的片刻舒爽。
很久之后,劳伦斯才知道,那一刻的愉悦是何等珍贵。它可以是告别一段艰难过去的奖励,也可以是他乡遇故知的言笑,还可以是在一片陌生的土地安下一个小小窝棚的幸福…总之,零零碎碎、七七八八,都是那一刻。所谓若无烦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劳伦斯突然笑了笑,抬手将眼前的烙饼推了回去。
“我吃那块。”他憨憨地指着另一块稍小的烙饼说。
菲丽丝没有回应,直接将烙饼塞进了劳伦斯的嘴里。
“让你吃你就吃。”她有些负气似的说道:“你个大男人磨叽什么?吃完了再去营房拿,反正你今天表现好,想吃多少都没…”
“唔…唔!”
烙饼卡在劳伦斯嗓子里,噎得他憋红了脸喘不上气。见劳伦斯痛苦不堪,菲丽丝才慌了神,先是把劳伦斯扶起对着他的背又拍又打,后是拿起水壶给他猛灌半天冰水。一番折腾后,劳伦斯才缓过来,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菲丽丝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两张同样疲惫的脸错开目光,装作没有读懂彼此眼中特别的意味。
劳伦斯回忆了一下,想起他很少能逮到菲丽丝窘迫的样子,便嘴角微微翘起。
“谢谢你。”他真诚地说:“我得郑重其事地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没有让我在饥寒交迫中死去,也谢谢你没有放弃过毫无价值的我。从昨天晚上我就在想,或许我真的没你那么勇敢坚强。有点不可思议吧?我其实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听说马上要去前线打仗,我就坐立不安…呃,总之谢谢你,假如我回不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