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尹阿宋来到这个地方,与城市里的人们讨价还价,要买战车和寒衣,各个工组停摆之后,也有衣食住行方面的手工艺人在讨生计,对外地人开出来的价,都算宰客杀猪——他知道这些套路,就自己造了寒衣,托我去炼钢厂求人弄来一台老车。这车明明是我与尹阿宋一起修的,他却说是温蒂·米尔斯心灵手巧,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尹阿宋做的,他却说是温蒂·米尔斯惠质兰心——总而言之,他经常对空气说话,他亲吻空气,拥抱空气。”
说到此处,戴蒙德停了一下。
“偶尔还能听见,他在旅店里,和空气睡觉的声音。”
江雪明的大脑宕机了那么一会。
“具体指的是?”
戴蒙德羞红了脸,像个未经人事,也从未见过陌生姑娘的青涩男孩。
“就是字面意思。”
说完这句,这毛子大哥快步往前,敲开了红指甲旅店的大门。
一股热腾腾的暖风从门内涌出,戴蒙德刚进门,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穿着白背心工装裤的大汉逮住戴蒙德。
“这不是我们的工贼戴蒙德吗?!”
大汉咧嘴大笑,指缝夹着香烟,满口的黄牙中还有菜叶和肉丝。
“这个月你又挖了多少石头?挣了多少钱?要用钱来侮辱我们了?”
他粗壮的手臂紧紧抓住戴蒙德的脖颈,咄咄逼人的质问着。
“戴蒙德?你怎么取了个西方的名字?像闪闪发光的钻石喔?还是说,你已经变成资本主义的走狗了?要为傲狠明德的大公司辛勤劳作,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早就忘了我们的崇高理想?!”
戴蒙德像是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鸡,脸也涨得通红。
“放开...放开我...放开...”
他无力的拍打着壮汉的手臂,感受到工人阶级野蛮而强大的力量。
壮汉只是噘着嘴,满眼无辜的追问。
“听不见!根本就听不见!重来!听不见!”
江雪明从兜里掏出枪——
——亮出AK12的瞬间。
小旅店一楼的所有人,大约有三十一人从桌下抽出来枪械,齐齐对准了大门之外风雪之中的陌生客人。
这些邋里邋遢的汉子们手中,都握着AK-47,是冲压机匣红木托,非常古老。
人们看见雪明手里的家伙时,就开始尖叫。
“那是什么怪胎啊?!”
“那个导气!那个护木!那个皮卡丁尼导轨!”
“为什么会有人给AK加那么多的战术改装?!”
“天哪!枪械耶稣在上!这是什么邪恶至极的魔鬼!”
流星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们身上没有避弹衣,没有闪蝶衣装,也没换上重甲,这旅店里三十多支枪绝对能杀死他们。
雪明先是收好枪,与流星说。
“放轻松,这些人手里的东西都是模型,枪机里没有子弹,也没有完整的击发结构——是一堆木头和烂铁做出来的样子货。”
流星仔细看去,偶尔能从这些虚张声势的家伙们脸上看见心虚的冷汗。
为首的壮汉掏出餐刀,提着戴蒙德的脖颈,冷言冷语的对江雪明说。
“你也是九界车站来的?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吧。”
雪明掏出棍棒,正准备动手揍人。
流星立刻嚷嚷道:“你先把我朋友放下!”
壮汉立刻说:“这家伙是你们的朋友?戴蒙德!你居然和九界车站的乘客成为朋友了?天哪!我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欺骗的友谊是痛苦的创伤,虚伪的同情是锐利的毒箭!你背叛了我们的心!”
戴蒙德的指甲在壮汉的臂膀上扣出两条红印子,依然说不出话来。
壮汉接着呵斥。
“你先是在矿山里打洞,偷窃苏联祖先的遗产,现在又要和这些寡廉鲜耻不知好歹的乘客为伍,你到底干了多少坏事?戴蒙德!你到底要伤害我们这些同志多少次?”
他将戴蒙德放下,尽情的喷吐唾沫。
“我们这个月的物资补给又变少了!你知不知道!傲狠明德在用这种方式剥削我们!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给车站送去辉长岩——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要把你宣传成劳动偶像,要我们也下矿卖命!否则要挨饿!就要死!”
戴蒙德终于能呼吸,他只觉得这些同胞都不可理喻,像是长期呼吸二恶英,生活在灵压异常的区域中,已经近似疯魔。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雪明提着棍子上前,戴蒙德立刻拦住。
“不是的!不是!别!达瓦里氏!别伤害他们——他们只是和尹阿宋一样!得了病!在这种地方住二十年,我们都会得病!”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杰森从二楼慢慢走下。
他的脸色阴沉,彷佛能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吸进那对恶毒的眼眸中。
一楼的汉子们见到这凶神立刻就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像是早就被这西方来的小布尔乔亚痛揍过不止一次。
杰森光是踩在一楼结实的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就能让这些聒噪的“同志”闭嘴。
雪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将其中一个包袱交给杰森。
杰森看见戴蒙德,只是点了点头,接走包袱,检查寒衣,与雪明说。
“戴蒙德没和你说奇怪的事情吧?”
雪明向来是有话直说。
“他说你是个二次元,温蒂·米尔斯是你脑子里的虚拟偶像皮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