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清的规矩,皇子即便得了爵位,但若是在朝廷中没有职位,那也依旧要继续在尚书房读书,只是管束没有之前那么严格。
但于大阿哥而言,他已经二十三了,绵德都会喊爹了,他却依旧跟十岁上下的小弟弟们一样,将大好时光消耗在尚书房中,眼看着他作为长子最大的年龄优势一点点被磨平。
他若是不能提前进朝廷占位置、结势力,难道要等弟弟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再一无所有的与之公平竞争吗?
永琰打开三交六椀菱花的槛窗,看到外面远处视野开阔,若是有人走近必会被亭中人之姿瞧见,而近处守着的都是自己人,打头的就是春婵姑姑和他的心腹宫人小川子,这才彻底歇下心。
永琰对嬿婉认真道:“额娘,儿子身边的小川子曾听大哥身边的太监嘟囔过,大哥一心为父分忧却没有机会,若是皇玛法与圣祖爷在时,必是不会如此的。”
先帝在康熙爷一朝,十八岁就随从康熙帝征讨噶尔丹,掌管正红旗大营,二十三岁就侍从康熙帝视察永定河工地,检验工程质量。
就是皇帝在先帝爷在时,也是二十二岁就参与处理了平定准噶尔叛乱、平定贵州苗民起义这样重要的军务。
换到如今的皇帝,却拘着长大成人的儿子继续埋头读书。也怪不得大阿哥着急。
讲到这里,永琰尚存稚气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额娘,儿子对此事有两个想法,不知道是对是错。”
嬿婉笑着鼓励道:“额娘听你今日说得都很有道理,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极好了。永琰,你要相信自己,做出自己的判断。额娘相信你,你要相信自己。”
看着永琰眼里亮起来的光,嬿婉摸摸儿子的头,心中想若是永琰照这个速度继续长个子,她只怕很快就不方便摸儿子的头了。
她笑道:“有根有据,清晰缜密,便多可能是对的。若是错了也不要紧,那是你如今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多,想得还不够深,往后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改进自己了。”
永琰得了额娘的鼓励与教导,站直了身子,认真而坚定道:“额娘,儿子觉得大哥有意夺嫡。”
嬿婉莞尔:“永琏生病,大阿哥既是皇上的长子,他的生母又被尊为哲悯皇贵妃,说是其余皇子中最贵重的第一人也不为过。若是说他一点儿心思都没起,换做谁,谁会相信呢?”
永琰有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恍然,又有些复杂难言。在他还在习字背书,弯弓搭箭之时,夺嫡的争斗已经拉开了序幕。
嬿婉轻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永琰,就是你,难道不愿为君,反而愿意对人俯首称臣么?”
永琰不假思索道:“儿子不愿。”
嬿婉浅浅一笑,皇家的孩子,争权夺势的习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如永琰,他最初并没有意识到夺嫡之争已经开始,却也下意识地关注着自己兄弟们的举动。
这是一种天赋,也可能是一种诅咒。
权势养人,但也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