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人有三次死亡。
心脏与呼吸的停止,这是在生物学上的第一次死亡。
葬礼上亲人朋友的告别,这是在社会学上的第二次死亡。
以及最后一个记住你的人离开人世,这才是真正的彻底死亡。
此后,再也无人会知晓你的存在。
与之相应的,人也有三次诞生。
分娩所带来的生物学上的诞生,与亲人朋友构建出的人际关系带来的社会意义上的诞生,以及陌生人传颂你的名。
借由发达的互联网,无数人知晓了海洋世界中那位萝莉新王的诞生,又有无数人回忆起了那位为他们窃得未来与先机的“无冕之王”。
但是,无论是这二者之中的哪一种,其对应的概念都指向了那璀璨的黄金王座。
借由思绪的催化,缠绕黄金王座跳动的白金光茧开始蠕动与收缩。
许久之后,一个模糊的女性人形身影自光茧中成型。
祂缓缓睁开了双眸,于是整片蠕动的大地都在为之震动,为祂的初生庆贺。
所有生灵心中都产生了一种明悟:
“一位‘王’...不对,是一位踏上至高之路的伟大存在诞生了。”
所有生灵都“看”到了祂:
受难之物端坐苍金颅座之上。
其形不可状,貌不可视,声不可闻。
但祂就在那里。
昔在,今在,亦将永在。
所有得见伟大的生灵也都得到了祂的馈赠:
一份苦难。
但,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畸变也是成长,疯狂亦是真理。
历经苦难之人,亦可成为灾祸本身。
于是所有生灵皆尽沉浸在那伟大孽物诞生时的无私馈赠之中。
然而,作为一切馈赠的来源,新生的伟大存在,受难者的状态实际上非常不妙。
路仁曾经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名为受难者的神圣孽物已经彻底被信众的思潮裹挟。
祂被塑造成了信众们希望的样子——一个圣洁的神明,一个伟大的圣人,一个慈悲的母亲。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算不上麻烦。
虽说与路仁的性格不太相符合,但是好歹也是一些正面的词条。
麻烦的源泉是除了土着人族以外的那些思想。
虫群追求杀戮,菌群只为续存,而那混乱的第四天灾们混沌的念想更不必多说。
外来的四方思想与路仁本身的欲念碰撞,在这些混乱思潮的冲击下,这受难的孽物也成为了混乱本身。
而且不单单只有思想方面出现了问题。
作为蠕动之地的人族,虫群以及菌毯的三位一体之主,这些族群的罪孽全都加诸在受难之人身上。
一切圣洁与美好加诸己身,但一切堕落与丑恶亦如影随形。
祂是伟大的圣人?亦或者是混沌的疯子?
祂自己也不知道。
混乱而矛盾的思想相互征伐,争夺着躯壳的控制权限。
于是那白金色的模糊人形端坐于苍金颅座之上,宛若雕像。
好在路仁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并以为此而做足了准备。
之前说过,蠕动之地的虫群与菌毯经历过迁徙,而后近乎绝迹。
它们当然不会是骤然消失,那不现实。
事实上,那些无可计数的虫群菌毯都在此地。
更具体点来说,它们成为了地行者皇宫之外的一座由血肉制成的通天高塔。
伴随着路仁的思绪流转,狰狞的通天高塔自诞生以来首次进入运行状态。
那些裸露在外,狰狞丑陋的血管开始跳动,不可计数的复眼转向了由地行者构成的璀璨皇宫。
猩红血光自高塔散发,燃魂焚忆,汇聚全身精粹,携万古罪孽,只为绽放那转瞬即逝的辉煌。
血腥高塔绽放的辉光并不强烈,但是却让整个蠕动之地都陷入了一瞬间的猩红。
红光转瞬即逝,而后高塔无声崩塌,一切都仿若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好似未曾发生。
所以,是路仁失败了吗?
当然不是。
盘踞在蠕动之地的主宰者想要消除自己万载岁月累计的罪孽,那就必须以自身为代价赎罪。
所以高塔的崩塌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