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交流，最忌讳交浅言深。

眼前这位刑部老人虽然对自己有所帮助，但言谈也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罗季春能身在郡城为自己带来州城的惑心石的消息，那自然也能将消息传回去。

自己与老人说的话，很可能转头就传到州府，甚至京城的某些大人物耳中。

兴许会招来无妄之灾。

所以聊家常，姬源知无不言。一旦涉及到州城和京城的大事，姬源就只听不答，只问不回。

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罗季春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见到姬源如此表现，呵呵一笑，“大人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这话怎讲？”姬源一脸困惑。

罗季春捋了捋胡子，“就是感觉，感觉而已。”

“大人接下来要去州城了？”

姬源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秘密。

“听郡守大人说，州府的调令应该很快就会到了。而且我也想去州城见识见识那里的天才。”

罗季春点头，“是该去看看的。咱们大乾尚武，越大的地方这风气就越盛。”

“青州州城的官气不像咱们阳山，阳山四姓触及每个角落，大乾的律法算是青州各郡中，最严苛也是最管用的，郡守号令更是天命一般。”

“州城要更乱一点。”

“主事的是三十六行各大巨头所在的花街，老一辈的家族、大宗门的门主、后起之秀的各路宗师，齐聚于此。青州的大小事务，明面上是从州牧府下达，实则都是在花街议事，得出结论之后由州牧府出面宣读而已。”

“那是真正的拳头为尊。”

“拳头最大的，就能坐州牧的位子。”

“如今的州牧李文儒，便是十年前锤杀了前任州牧，上位的。”

“其余郡城，也多有效仿州府的花街。说起来，青州最不像青州的，其实就是阳山郡。”

好嘛……

姬源听得大为震惊。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州牧这位子，是靠锤杀前任当选的。

自己在阳山还觉得大乾好好的，并无坊间传闻那般恶劣，虽有妖魔鬼怪横行，偶有天灾人祸，但还远远到不了摇摇欲坠的时刻。

但如今听了这些说辞，姬源仿佛亲眼瞧见了州府的混乱。

一州大事，不靠官府命令抉择。

而是靠花街议事么。

三十六行巨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三十六行。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州城的律法可能应该大概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太管用。

如此说来的话，伍道宽这位阳山郡守，做的是相当不错啊。

姬源突然眉头皱起，问道，“如此行事，怕是一道稍有分歧的命令三五年都下不来吧。”

“甚至都要大打出手啊？”

罗季春点头，“是啊，所以伍道宽才敢逆着刺史赵家的意思，把你推到镇魔别将的位子上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黑石县的鬼门之祸，还有其他各郡的祸事都很难在第一时间得到州府的援驰。”

“但也不是没有好的一面。”

“比如青州近几十年，在这种争斗之下，青州天才辈出。年轻的宗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

“与你同样是大破鬼门的‘旗主’吴良，便是在这样的青州氛围之中崛起的。”

“除了此人之外，青州还有五行之位。是一洗宗师内互相争斗，胜者以养脏不同，直接被冠以金虎、水玄、火雀、木龙、土麟之名。”

“这有什么好处？”姬源问道。

罗季春笑道，“这五个位置，分别对应青州的五个县的县令之位。”

“坐此位，在位期间便可得此县税收。”

“而这几个县中，都有对应五行的宝地，对宗师修行大有裨益。”

“至于更多详细的规则，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反正你记得，千错万错，错在拳头不够硬。”

“千对万对，对在你能取走别人的性命。”

姬源听着，沉默着点头。

这些事，他之前都没空详细了解。如今听完，豁然开朗。

罗季春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哀伤了起来。

“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刚回郡城的时候将白芷这丫头捡来了。收做徒弟，实则当成是女儿在养。”

“年轻时候在京城虽说地位不高，但能玩的该玩的也都试过了，现在不求那些。”

“这老了老了，唯一的牵挂就是看着白芷这丫头一步步往上爬。”

“不求有什么绝高的境界，至少能在这乱世中有些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