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年的意思是,趁机对万越王盟进行分化处理,在前线狠狠打击其他几个部族的势头,再与北越和谈,以现在北越的状况,正是和谈的好时候。
北越毕竟是两国交战的前沿,只要北越愿意谈和,那南疆自然就安定了,而且以北越现在的状况,圣朝还能捞到不少好处,甚至能将前哨往前推进二十里。
而狄悠的想法就很刚猛绝对了,毕其功于一役,从东西两线再抽调三十万大军过去,一鼓作气破去越军,彻底占领北越全境,将北越变成圣朝的新南疆。
沈修远听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傅知年。
傅知年知道他的意思,就继续道:“狄公的想法自然是很好的,难点有三:
一,南疆经历多年大战,民生凋敝,难以为继,三十万大军的军需粮草恐怕有断供的风险;
二,越地险恶,我大军若是贸然深入,扩大战线,胜败难定;
三,若是从东西两线抽调兵力,东边倒是还好,西边那些戎狄恐怕会趁虚而入。”
沈修远依然没有表态,点头道:“有道理。”
傅知年继续道:“当然,依照臣的想法,依然有三个问题:
一,北越内乱,天赐良机,若是北越真虚弱到那种程度,那便是坐失良机。
二,就算将前哨往前推进二十里,两国之间战乱依然不会平息。
三,如今前线将士士气正盛,若是和谈,对士气打击不可谓不沉重,若是想再起战事,怕是又要耗费许多心力了。”
沈修远看着傅知年的目光闪过了一丝复杂。
他亲手选的宰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客观公正,可是他辅政多年,至今都不知道什么叫揣摩圣意。
沈修远心中暗叹了口气,嘴上却依然道:“都有利有弊,怪不得爱卿们难以决断。”
傅知年再次行礼:“请陛下圣裁。”
随后便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等待沈修远的决断。
沉默了良久,沈修远轻声道:“其实两位爱卿的分歧之中,其实有一个点是相同的。”
傅知年闻言立刻后退到了边上的小桌前。
桌子上,文房四宝已经备好,只要等沈修远开口,他便可以直接拟出圣旨来。
这么多年来,沈修远一直离不开这个不会揣摩圣意的宰相,与君臣两人的契合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无论是和还是战,归根结底,还是需要打一场。朕的意思是,先打,把其他部族打痛了,那接下来无论是与北越和谈,还是借机对北越用兵,都可相机而行。”
傅知年提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恭声道:“陛下圣明。”
片刻后,一张风采飞扬的圣旨便拟定了出来。
他将圣旨呈给沈修远看,沈修远只是瞄了一眼,便在上面用了印,让傅知年将旨意发兵部与南疆去了。
傅知年揣着圣旨,快步离开皇宫,走出去百步后,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上,有一人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儒圣公,您屈尊在晚辈的车上等这么长时间,晚辈可是汗颜的很。”
傅知年往车上一坐,笑着说道。
在他对面,儒圣公纪不愠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闻言也不睁眼:“让老夫猜一猜,宰相大人怀中是不是有圣旨一封?”
傅知年呵呵笑道:“凡事都瞒不过前辈。”
说着,他将怀中的圣旨取出来给纪不愠递了过去。
纪不愠没有去接,只是看眼看了看,就将圣旨推了回去:“老夫不参与朝政,这是老夫的规矩。”
“难道前辈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圣旨中写了什么?”
纪不愠呵呵笑了两声:“老夫没有看,不代表着不知道。”
“哦?”
“这是一封开战的圣旨。”纪不愠淡淡道。
傅知年苦笑道:“儒圣公果然是儒圣公,竟然连这个都能猜到。”
“这并不难猜,咱们的陛下励精图治,这些年所为看上去都是王道煌煌,可实际上,心中那股子开疆拓土的劲一年胜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