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世界银装素裹,寒冷的冬天出了太阳,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太浅,六神凛披了件纯黑色的针织披肩,这才感觉阳光的重量在肩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和冬日欢快的节日气氛与枝头沉寂的白雪不同,六神凛的装扮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她的针织帽也是黑色,披散的半长发被胡乱地吹起尾巴,左耳上的浅蓝色陶瓷珠在冷风中轻微地摇晃。
在阳光的照射下,黑白色的对比简直令人一眼难忘。
芝麻站在她的脚边,“今井给的地址就是这里,只要进去,我们就能看见那个孩子了。”
现在正值假期,虎杖悠仁在家里的阳台上搬着小凳子晒太阳。
他远远的瞧见家里即将有人拜访,忙不迭地趴在阳台的围栏上,好奇地张望过去。
“大姐姐。”他双手作喇叭状喊,“你是来拜访爷爷的吗?”
“爷爷去忙武馆的事情了,要晚饭才会回来!”
虎杖倭助的武馆生意红红火火,他也收过不少学生,偶尔一些节日有学生来拜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虎杖悠仁说完,还以为那个人会离开。
结果这个好看的大姐姐就看着他说:“不,我就是来找你的。”
……大过年的,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女人来到家里,在确认这个家只有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对孩子说“我就是来找你的”——这种情况怎么看都很诡异吧?
奶牛猫刚想说这种说辞只会引起小孩子的警惕,饲主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诡异的人贩子,可虎杖悠仁只是愣住。
在芝麻以为他要一脸害怕的跑进屋子里给大人打电话的时候,小孩又惊又喜地睁大眼睛地说:“诶?找我的?”
然后喜滋滋地露出笑容:“等等啊姐姐,我现在下来开门。”
奶牛猫:“……”
无言的沉默迅速蔓延,它第一次怀疑自己在人类世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知识全都喂了狗。
——这不对吧?
他怎么这么没有戒心……他那开武馆的爷爷没告诉他要警惕这种情况吗?
要是这孩子因为太单纯轻信坏人被什么人贩子真的拐走,那事情的发展可就太滑稽了……等等,说不定这就是来自“设定”的力量呢?
情况如何奶牛猫不得而知。
虎杖悠仁果然下来开了门,他精神头很好,忽闪着大眼睛看向院子外面的六神凛,然后踮起脚尖给她开了门。
“进来吧大姐姐。”他说着又蹬蹬蹬跑进屋子里,拿了水果和饼干作为招待。
六神凛接过饼干,问:“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唔……坏人?”幼崽眨了眨眼,“可是大姐姐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个坏人啊。”
芝麻感叹:“虽然看起来是个普通孩子,但是直觉却意外很敏锐呢。”
“诶——小猫会说话?!”虎杖悠仁迅速看向刚刚出声的小猫,又抬头看向六神凛,又看向小猫,最终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小猫?”
真的是小猫说的吗?
六神凛的冷淡平静的语调就像经久不息的江水,和刚刚尖细又柔软的嗓音完全不一样,可是环顾家中,现在就只有他,六神凛,以及那只小猫。
虎杖悠仁陷入沉思:“难道是电视没关吗?”
奶牛猫跳上了桌面,小猫仰着脑袋看他:“不是啦,看这里。”
“……还真是小猫啊!”
奶牛猫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不,坦白说吧,我其实是伪装成人畜无害小猫咪形象的外宇宙生命,无数灵光和思想的火花在我的身边迸溅,那太烫了,我想找个承载一切命定主角,然后一眼相中了你。”
“……”
“……”
一阵沉默。
奶牛猫忍不住打破寂静:“你怎么什么表示和反应都没有?”
“诶?要给点反应的吗?好哦……”粉发幼崽想了想,努力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哇——好厉害!”
芝麻:“太刻意了啊!”
“太刻意吗?那我再改改?”
幼崽认真地调整表情,六神凛看不下去了,“直入正题吧,虎杖小朋友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吗?”
“或者说……你的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怎么来的?”
正常的幼崽都会有这种困惑的吧?
得到的答案也五花八门,什么充话费送的、垃圾桶里捡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爸爸妈妈接个吻就怀上的……
“妈妈生的。”
幼崽仰着脑袋,“姐姐,我们不都是自己妈妈生的吗?”
回答好正常,跟六神凛脑海中闪烁的诸多答案相去甚远,她一时之间沉默,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去想这些问题。
明明只是来看看“主角”的状态,判断他会在什么时候成为成熟的“果实”……说到底,其实也没必要费那么多的口舌。
可她还是下意识会觉得直入正题的说话方式对一个孩子来说会不会有些太不近人情,于是就东拉西扯了乱七八糟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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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嘎嘎笑:“这姐姐可不是,这姐姐是天上掉下来的。”
“人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那当然,飞机失事的时候,人可得主动从天上背着降落伞跳下来,可刺激了。不过我的饲主不是这样啦,她比较厉害,是从外太空掉下来的嘿嘿。”
虎杖悠仁睁大双眼:“宇航员也会遭遇火箭失事吗?”
“饲主可不是宇航员噢。虽然她以前确实有这个想法,可她的梦想就像长在阴影和墙根下的新芽,后来新芽的身边种了一棵小树,为了让‘果实’生长地更好,新芽就被无情地铲除啦。”
“啊……怎么这样。”
“很正常啦,世界上总有很多人不是果实,注定要在梦想和现实之间做出抉择,然后艰难地找到一生的追求。”
但奶牛猫说这些,尚且是幼崽的虎杖悠仁根本不明白。
他只是隐约觉得,这位一言不发的大姐姐好像在奶牛猫字字句句犹带着轻松笑音的话中,无端变得落寞了一些。
那是种很淡的、被隐藏太深的落寞,如冬日的冰面最深处依旧活跃的游鱼,只有把冰打碎,才能在最深最深的漆黑湖底找到它轻盈飘逸的红色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