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那么容易死,她知道。
昏暗的空间内一只手伸向她,将她从那里拽了出来。此时她已经不在禁阁的空中庭院,而是一个昏暗狭窄的房间。屋内满是尘土的气息,横跨在头顶的房梁歪七扭八。刚才把她拉出来的人同样与她拥有一样的模样,只是十分年幼。
京参猜不出来眼前的是谁,她回忆自己是否接触过幼年的其他玉兰氏。
那少女向后倒退,退到一扇窗子前。从窗外射入昏黄调动的灯火,她凑过去看。外面一片火海,而她所在的房子也正在燃烧,火焰就在隔着木板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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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场景。
她和玉兰玉绯的见面。
被养在长公主军营的京参在一次任务中杀死了玉绯的养父母,而在燃烧的屋舍内,玉绯企图和她同归于尽。虽然他们年龄相仿,但是京参常年在军营,眼前的玉绯绝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一个回合,她便将玉绯从窗户推了下去。
她以为玉绯死了,但坊间谣传她还活着,只是躲了起来。
“你还要再推我一次吗?”
少女玉绯空洞的眼睛看着京参,京参从未有过如此冷静的时候。她说道:“那次是我第一次杀人,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杀害那对夫妇。”
“我没有选择,那是我的任务。我不像你们其他人那样幸运,有善良的养父母,被当初带你们离开的学者们妥善照顾。”
少女玉绯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可以安慰到她。
而下一刻京参一个过肩摔,将玉绯再次扔进火海之中。看着玉绯坠入火焰中,她的心里无比畅快。京参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想,但就算如此她也要做让自己舒坦的事。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是切片人,她们能那么幸运?
为什么自己却被留在切片实验塔内,刚刚被分离的那几年,她浑身都在痛。那是切片的副作用,在军营没有人关心她的情况,为了能保住晚餐她只能坚持训练。然而,其他玉兰氏的生活没有一个比她痛苦。
京参偶尔会想,如果当初那个灰发男人能把她带出去该多好啊。
但时过境迁,往事不可回首。她要继续向前走,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
就算在生命的终点,也绝不后悔。
燃烧的火焰来到眼前,但她并未感受到灼烧感。再次睁眼一切恢复宁静,她又置身于禁阁的庭院之中。抬起手臂,黑水强硬的从她的毛孔中渗出,布满黑点的双臂令人头皮发麻。
“你比我想象的坚强。”千忆来到她面前,面色平淡无波。
这张属于尔笙的脸,京参看过无数次。从宫殿中最低贱的仆人一路爬上书记官的位置,她依旧不是皇帝最亲近的人。每周这个被称为光遇智者的男人都会被国王召见,他们在没有任何其他人的会客厅长谈至深夜。
他们在聊什么?在探讨什么,京参从来不知。
京参看着尔笙,忽而笑出声。
“我无论做什么,在我前面都有一座大山无法逾越。”
“···”千忆不明白,人类为何在悲痛之时会笑。它仔细的看着这个将死之人,希望得到答案。
千忆问:“你为什么笑?”
京参直视他的眼睛:“难道我不可笑吗?”
千忆蹙眉,“我不觉得你可笑。”
“···”京参看了他许久,嘴唇抿成一条线。
“还有几个玉兰氏你都弄出来吧。”
千忆:“达不到我预期的效果,我不想弄了。”
京参:“你希望我崩溃吗?因为你也崩溃?”
这句话激怒了千忆,他抓住京参的脖子掐住最后一缕渗入她喉咙的空气。可京参快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眼睛缓缓闭上,享受着死亡。
麻木,四肢麻木,头昏眼花,气血好像要从眼眶里冲出来,鼻息间窜动着火热的气流。随后开始抽搐,好像身体里真的被塞入了许多玉兰家族的灵魂,她们厌弃她。若是人死后有个归处,那么这些玉兰家族的成员是否会在那里等着她?
或者她们本就不存在,只是被分裂的同一个灵魂。
禁阁的黑水已经散去,从升降台仓皇而来的是小公爵。
顶楼草坪上到处都是黑水与血的交融,但京参的身体却完好无损。小公爵走上前跪倒在那具尸体面前,不知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想去触碰她的身体,可又缩回来手。
他仰起头恳求千忆:“我可以安葬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