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兵器时代,战争获胜最重要因素是什么?士气!
空山一叶的子弹刚刚射出一半,这只精锐旗本组成的军队便已士气全消,让他们坚持了留在原地没有溃逃的,只不过是长久以来的纪律和惯性而已。
最开始,大将不断调兵遣将,士兵们亦行动迅速,意图杀死暗中偷袭之人,因为他们绝不会认为,仅仅一把火枪就能杀光他们所有人,但无数次包抄、追击、堵截、诱敌、强攻……全部失败,甚至没有任何活着的武士可以见到空山一叶和比古的身影时,剩下的就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以及绝望之后更加深沉的麻木。到最后,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随着枪声额头上出现血洞毫无声息的倒地身亡,并不打算寻找掩护自救或杀敌报仇,其实他们在这之前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会呼吸的驱壳而已。
不只是这些旗本,就连比古对此也感到有些不忍,作为一个正统的剑客,他可以不颤动一下眉毛把对手斩做几截,但这种类似于打靶的屠杀同类的行为,实在不是任何正常人能够接受的。只有空山一叶依旧不为所动,颇有韵律的枪声一刻不停,每一声就代表一个生命寂灭,从未失手!
在这个时代,战损率达10%而未溃败的军队便可堪称精锐。事实上,在三百年前的桶狭间合战中,织田信长以区区两千军力大胜今川义元五万大军、斩掉今川义元头颅,可谓日本历史上最经典的以少胜多案例,但事后统计首级数目也不过三千,要知道正面战场杀掉敌人的难度比追杀溃兵高十倍不止,可见在当时以精锐着称的今川军在战损不过1%之时便已经开始败退。
以此为标准,死亡人数早已超过50人还未崩溃的负责守备井伊家的这群幕府旗本,可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空山一叶不懂这些,他只是沉默的瞄准、扣动扳机,如果所有子弹打完,便抽刀冲出去砍人,单纯而又有目的性。
“先停下吧,跟他们说一说,不走再继续。”比古忍不住轻声叹息道。空山一叶看着好友眼中的不忍,默默收起枪,用他特有的沙哑声音开口:“吾乃空山一叶,今日只为井伊直弼一人而来,不愿多造杀孽,故此……”他顿了一下,抬高音调:“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之后,谁若还留在这里,必死。”
简单而直白的话配合冷硬的语气在深夜时分显得异常刺耳,在场众人似乎还未从呆滞中回过神,没有一个人起身逃走,但眼睛中总算恢复些神色,再看看四周,好像并未有任何人想弃阵而逃的样子,所以依旧立在原地。
比古忍不住有些担心,他担心的不是武士们反抗到底从而让他们耗费体力增加风险,而是不想看到原本与他们无冤无仇的武士就这样毫无意义的如鸡犬一般被杀掉。
阵中大将嘶哑的吼叫道:“谁都不许动!敌人定是射空了子弹,严守阵势以待……”黑暗中再次响起枪声,大将身旁的护卫一声不吭倒地而亡,死不瞑目的双眼中含着不解、愤怒、释然和一点点的……怨恨?
这声枪响似乎像打开大坝的阀门,所有旗本犹如泄洪般一哄而散,片刻便涓滴不剩,茫茫夜色下,只剩大将和最后一位贴身护卫——其余的早已死在空山一叶重点照顾中。
空山一叶索然无味的把枪背在身后,与长出一口气的比古清十郎缓步迈出黑暗,朝着井伊宅邸正门走去,视眼前大将如无物。
眼睁睁的看着二人一脚踹开大门,身形没入黑黝黝的院落,大将和侍卫没有一丝动静。良久,大将悲叹一声,解下具足,扒开衣服露出肚皮,抽出胁差抵住,平静的吩咐道:“景田君,为我介错吧。”……
井伊直弼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沉静如水,哪怕在得知幕府大军逃得一干二净时依旧没有露出紧张神色。但家臣们的定力显然没有这位大老出色,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武士强作镇定,用不知是劝慰家主还是劝慰自己的语气颤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本家也有火枪,必能射杀贼子,何况府内精锐足有百人,区区两个贼子,哪怕是空山一叶也、也……”他嘟哝了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旋即大喝道:“诸位,展现武勇的时刻到了,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堕了井伊家三百年威名!”
除了几个平日交好的同僚稀稀落落的应了一声之外,没有人有心思回应。外面发生的事被一件件通报回传,越是武艺高强之辈便越是心惊,此时面对如神魔一般的空山一叶没有就地解散已经算是忠勇之辈,外面可是足足500精锐旗本啊!
这股力量灭掉一个中等大名都绰绰有余,仅仅坚持一个时辰便全军覆没,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埋伏在院落和井伊直弼一旁的火枪武士们也心中惊恐,他们有6人,但哪个敢说可战胜外面的幕府旗本,更不要说全灭对方了。那些旗本不是木头人,他们会追击的!一旦被几名士兵凑到近前,就是必死的结局!
远方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一刻钟,敌人便能寻到此处,那时就是正面迎战的时刻,生死即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