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有庙堂的残酷,江湖也有江湖的险恶。
小雪洒落人间。
这四人酒量都是极大,可架不住轮番豪饮,终于是陆正最先扛不住,率先沉默起来,神色忧郁,不时露出痴笑,满头细雪平添一身落寞。
慕辰吩咐叶轩先带陆正回去歇息,待两人走后,和白泽对坐闲聊起来。
“你不必见怪,他心情不好,合该这般。”慕辰语气沉重,“只是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己。”
“你似乎话里有话。”白泽说道,看着慕辰。
那披甲青年长叹一声,只顾喝酒,含糊其辞:“不提也罢!”
虽然慕辰不说,可白泽心思通透,已然猜到。
河阳城的白银骑士,默默守护了她这么多年,直到最后,连自己的心意都无从说起。
时空变换,如若还能在这尘世再度相逢,又是何等模样?
又能是何等模样。
又该是何等模样。
正如昆仑秘境那座古刹山门上写的,“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这世上太多情愫,就如同那无根之草,没有天雨的滋润,自然也就没有花开的时候,只能寂静等待枯败凋零。
后半夜的时候,两人都已醉意朦胧。
慕辰红着眼眶,仰望无尽雪空,吐出浓白的雾气,说道:“父亲战死的那一年,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就是河阳侯府唯一的天了。都说长兄如父,可我却亲手将她推下深渊……白泽,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就像你说的,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己。”白泽说道。
“前些日子,当阳来信,说轻灵已经有了身孕。”慕辰满心苦涩,“我收到消息,甚至连去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白泽默默听着。
漫天风雪,寂寞独舞。
河阳侯在这寒气彻骨的冬夜,又一次想起妹妹出嫁时的景象。那一天,天朗气清,锣鼓喧嚣,可慕辰却无一丝欣喜的感觉。
“今日一别,兄长,我们各自珍重……”
隔着那一层红纱,慕辰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却清楚地看到,一滴清泪,在地上悄然晕开。
那一日,慕辰跪在慕随风的牌位前,整整一夜。
那一日,陆正在城头眺望郡主远嫁,沉默不语。
河阳城再无那个神采飞扬的红衣郡主。
有的,只是那个成全了大义,却亏了私情的河阳侯。
有的,只是那个孤独的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