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长房二房。嫡出庶出,还是与郑老太太攀比,连带着比儿子、比孙子、比媳妇孙媳妇,一旦进了牛角尖,就蒙蔽了眼睛,做出来的事就叫老祖宗不高兴了。
臻璇不能直接议论何老太太,可这时候听懂了作不懂,做一个闷葫芦,老祖宗也会不喜。
“我幼时初随着祖母听经时,觉得晦涩不知所语,又没有办法久静,便不爱读。与祖母讲经的师傅说,是我的时候未到,慧根未开,便是日日对着那经文,也无法入心。那时我只当师傅是说我年纪小,可等与我年纪相仿的姐妹也能辩上几句经时,我还是不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日就品出些味道来了。”臻璇见老祖宗仔细听她说话,浅浅笑着道,“师傅说,这便是‘灵犀一点’,是机缘。从前读不懂,悟不得,全因未到机缘。只是,也只那么一丁点灵犀,再想多悟一些,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有所增进。大抵这也是因果,强求不得的。”
臻璇说完,目光落到了那几本佛经之上,这番心得体会是她亲身所感,经过了一件件事情,遭遇了一样样变故,再去看菩萨说过的话,看那些故事,才渐渐有了些感悟。
老祖宗不语,细细琢磨起了臻璇的话。
八十年风雨,老祖宗的经历非一般人可比,臻璇借着这一番话想表达的,想宽解的东西她也听得明白。老祖宗说何老太太没有想开,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命中自有定数,她再操心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做那些荒唐事就行了。
老祖宗看着臻璇,眉目沉静,笑容和婉,裴家教女用心是一方面,随祖母、母亲听些佛理也是其中一部分吧。她与臻璇说佛经,臻璇用佛理劝慰她,这个曾孙媳妇,还真是有趣人。
老祖宗不由展了笑颜,哈哈道:“是啊,我挂念着她们而放不下,这也是因果。”
空尘大师正巧进来,听得这爽朗笑声,合掌道:“老祖宗许久不曾如此开怀,是有什么妙事吗?”
老祖宗向空尘大师回礼:“与我这曾孙媳妇说话呢,老婆子心中郁结化解不少,自然高兴。”
“哦?”空尘大师看向臻璇。
臻璇起身合掌回了佛礼。
待空尘大师坐下,老祖宗与她说了臻璇的劝解之语,空尘大师亦笑了。
空尘大师与老祖宗说了会庵堂里的琐事,臻璇细细听了,只觉得从大师口中讲来,那些平日里的小事之中亦有佛法,不知不觉便入了迷。
讲了小一个时辰,空尘大师转而问臻璇,道:“奶奶读经书,书中许多故事,不晓得奶奶最喜欢哪一个?”
臻璇没想到空尘师傅会问,怔了怔才道:“也不是喜欢不喜欢,印象最深的是《背女人》。”
《背女人》中,老和尚将女子背过了河就放下了,而小和尚想着老和尚这般行事不妥当,一直挂念着,他虽没有背在背上,却背在了心里。
空尘大师点头:“《背女人》不难读懂,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臻璇认同,她刚才与老祖宗说的亦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