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点要求!就这一点!如何谈不得?为何不答应朕!”
说到这里,始毕身上恐怖的八境气息肆意宣泄、须发狂舞。
然而在这般发泄了一阵之后,始毕忽然再次眼神期盼地看着韩绍。
“朕这人不喜权势!不爱美人!不慕奢华!”
“朕此生唯一的夙愿,就是坐上那个位置!”
“夙愿一了,你就算是当场摘下朕的首级!取朕而代之!朕也不怨你!”
“如何?”
始毕没有说谎。
他这一生确实不喜权势,因为他从未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真正当人。
他也不爱美人。
至少韩绍当初以三百残军马踏龙城时,并没有从中见到过任何女子的身影。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佐证了世人对他的评价。
这就是一个偏执到癫狂的疯子!
仿佛他这一生存在的唯一价值和意义,就是坐上那个位置。
而余者,皆可抛!
韩绍神色平静地看着始毕,忽然生出一道念头。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如果这世间不是出现了自己这个异数,这始毕或许还真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谋幽州,虎视中原。
只要趁着黄天道搅乱天下的机会,忍上一些年头。
等到天下彻底大乱,雍人陷入衰落之际,未必不能成为前世匈奴刘渊一样的人物。
只可惜时也命也,这世上的事情终究没有如果。
自己来了。
这位草原不世出的霸主、枭雄,注定会成为‘成王败寇’中的那个寇。
其一生常人无法理解的偏执与癫狂,也会被无数人嘲讽为世上最荒诞的笑话。
而看着韩绍那越来越明显的怜悯眼神,始毕眼中的期盼之色也终于彻底晦暗、寂灭。
眉眼低垂间,他只在口中不断重复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明明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为什么不答应?
说着说着,始毕忽然仿佛明悟了一般。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
“就因为朕是蛮族,对不对?”
始毕这话说时,霍然抬首。
对上那双尽染墨色的双眸,韩绍淡淡道。
“可汗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为什么这大雍所有人都将他始毕当成笑话、丑角,甚至坐视他在这幽州边地肆意蹦跶?
还不是因为所有人都不觉得他始毕有成功的可能?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打破一切前,这神州赤县的天下,姓姬的坐得、姓李的坐得、姓赵的坐得……
但唯独他乌丸伊稚邪,坐不得!
他们只当他始毕是一条会咬人的狗、一把可以替他们砍向辽东公孙的刀。
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而这样一个存在,又怎么会有资格坐上那个至少名义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以除非韩绍真的蠢到选择自绝于天下,否则哪怕抛开这幽州与乌丸多年积攒的血仇,哪怕他此刻与始毕的强弱之势一如往昔,他也不可能与始毕达成这所谓的合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竟又是缘于此等荒谬之因……”
听到韩绍这个肯定的答案,始毕忽然笑了。
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颓然。
“小子,你知道吗?”
“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朕宁愿那一日未曾与父汗同行神都。”
如果没有那一段少年时期的神都之旅,或许此生他只会继续懵懂无知下去。
等到年岁渐老,被那草原寒风磨去棱角。
又或许他也会如老可汗一般,视一场帝阙献舞为毕生之荣耀。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始毕笑声越来越大。
山峰、汪洋乃至整方法域秘境,皆随着他的笑声而剧烈震颤起来。
韩绍依旧端坐,神色毫无半分变化。
始毕知道,这是对自身实力绝对自信的体现。
而此消彼长之下,始毕那双已然尽是墨色的双眸,却是闪过一抹许久未曾生出过的惧意。
隐约觉察到自己心态变化的始毕,心中随即羞恼、愤怒。
‘不!不该是这样!’
‘朕!天命在身!何以畏惧他人?畏惧这小儿辈?’
他可以不是这小儿辈的对手。
可以摆低姿态,与之媾和、达成交易。
但他却是无法容忍自己在心中生出惧怕之意!
因为这意味着他真的对自己一直坚信的那则谶言,以及自己身上那所谓的天命,产生了一丝怀疑与不确定。
‘不!不可能的!’
“朕,才是天命所归!”
“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