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他打量着这个儿子,忽然嘿笑了下,重新躺了下去,闭上了眸:
“你还有大好前程在。”
“非要折戟沉沙在这个桐叶州泥沼里吗?”
“小子,本公领兵斗阵了半辈子,须知道,个人勇武.在定鼎天下之中,微不足道。”
“你还不是真人。”
“便要扛起大旗.”
“莫非你以为,你是你师傅那等‘术道盟主’,能调动一十六强门诸般高手,与妖魔、神血正面厮杀,不落下风?”
“你只是山上修者。”
“想要继承‘公侯’之名,割据一方.”
“还是太嫩了。”
“你虽弑母斩兄,但与本公少时性情颇为肖像,你血脉里流淌着我李家的纯粹之血,我虽与神血起家,但”
“若未来天下也能有‘李’这个姓的一席之地,本公自然乐得如此。”
“回去再修个几年,未来成了真人,再说这些吧。”
“于生死山河宗、于诸多强门,武夫天骄里,你是不世出的传奇。”
“但在桐叶一州,你不过岌岌无名,想要当‘桐叶公’.”
“那些兵甲、将帅、府尊、镇守.”
“可能服你?”
季夏眼神如常:
“当然能。”
他的表情认真,仿佛在说一件平淡如水的事情,叫李神尧微微侧目,险些气笑了。
能,你能什么?
你做了什么功绩?百姓凭什么认你?兵士怎能服你?大族、门阀凭什么听你调遣,而不是视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看来.我这四个儿子也都只是半斤八两罢了。”
李神尧嘲讽一笑,不再多言。
季夏能来,八成就是纠结了什么外人,趁着桐叶公府势微,想要来分一杯羹。
接下来不出意外,估摸着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自己儿子挡不住,大儿子头都掉在这了,他也没什么法子。
但是。
若是这样
一旦涉世未深,便入了此等漩涡.
他这个‘山上人’的庶子,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神尧心中这般想着,但偏偏,衣冠散落,急得落不下脚的李玄宗,马不停蹄的就闯了进来,一来,便怒声呵斥:
“李踏仙!”
“你个疯子!”
“就算你是‘大缉魔主’,曾四渡渭水、抗击妖魔、领着缉魔司,抗击泾河龙王这等真人,仍旧有来有回,救了不少士卒、百姓,叫妖魔攻伐之势稍稍受阻,但.”
“你杀了李乾坤,还不够吗!”
“莫非.你想要罔顾人伦,连生父都斩了,将这桐叶公府的权柄夺走吗?”
他气喘吁吁的闯入了进来。
叫才躺着的李神尧,突然‘嗖’的一下,直挺挺的立起,一双原本有着些微讽意的虎眸里,取而代之,充斥着震撼,惊疑不定.
看着呼哧呼哧,眼眸死死盯着李踏仙的李玄宗。
李神尧伸出了手指,点向季夏:
“你刚刚”
“说他是谁?”
大缉魔主
是他儿子,李踏仙?
虽卧床一月。
但即使足不出户,作为‘桐叶公’的李神尧,依旧对于外界的情报、军事,了如指掌。
就比如那能叫泾河龙王受挫的大缉魔主,在地图上看着他纵横捭阖,几度凶险,游走于生死边缘徘徊,每每置之死地而后生时。
李神尧于卧榻之上,都不知赞叹了多少回,而且每次将自己与之比较,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如若叫自己前去领兵.
恐怕,十次有九次,都得折戟沉沙!
李玄宗的话语,不会有假。
原本,自己还以为
这个庶子,是靠着其他心怀叵测的势力,想要颠覆桐叶公府,满足他的野心。
但现在看来.
哪里是仰仗他人!
他分明是在生死山河宗没了之后靠着自己的力量,搜罗了这么多神鬼莫测的功法、拢落了那些散落、流离的强门中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起了一支极为庞大的队伍!
桐叶公府不堪重负,已是不争的事实。
而这个时候,若说桐叶州能有谁人,可以挽此天倾,那么除却这一支异军突起的缉魔司外,一时之间,李神尧原本还真想不出其他人。
所以,他才千叮万嘱,叫李玄宗屡次三番,前去请来那负责‘桐叶府’的缉魔大将,想要求见那‘大缉魔主’一面,想方设法,将缉魔司拉入阵营!
但.
踏破铁鞋无觅处。
没想到,最难见到、最神秘的人,蓦然回首.
就在眼前。
想起自己方才斥责季夏‘毫无功绩、纸上谈兵’,就算得了桐叶二府,继承桐叶公名,也不过是沦为他人傀儡,不过冢中枯骨。
李神尧面上五味陈杂。
他看见了李玄宗的愤怒表情,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想要杀我?”
理了理衣襟,曾雄踞一州的一代诸侯,在修行复苏的年代掉了队,落得个凄惨模样,但依旧枭雄气质不改。
他看着季夏,平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