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到檀香袅袅。
一须发皆白,状似仙人的青年,双眸微阖,正眉眼紧皱的端坐在红漆木椅上,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徒弟。
在他左腿侧。
一发丝散乱,双眸都有些微红的白衣道人。
正捏着他的衣摆,不停的磕着头。
时不时还抬起头来,从神情上,能够清晰的看出,有‘不甘’二字,几乎溢于言表,写满了一张曾经俊秀出尘,儒雅随和的脸。
正是生死山河宗门长左山河。
还有如今宗内,地位修行近乎‘第一’的修法道人。
参玄已死。
如若季夏无意留于涅槃山,继任门长之位,那么左修法,无疑是下一任门长的接班人选,而且左山河视其为子嗣,可谓众望所归。
见到季夏推开门,左山河似有所动。
只见到他轻轻抬头,看到季夏浑身三十年元丹功力运转,龙虎气机已成,整个人锋芒的好似出鞘宝剑,不禁微微讶然:
“三个月,龙虎实丹.”
“可以,根基还算稳固,未来大有可为。”
左山河赞赏的点了下头,随着成就真人后,几个月以来,因为‘门徒之事’积蓄的郁气,开始逐渐泄去了几分。
而在他跟前,修法道人披头散发,还在苦苦哀求:
“师傅,求你真的别拦了诸多师兄师弟们的‘求道之路’!”
他转头看了眼季夏,在看到自己这个李踏仙师弟,未曾拜入玄门前,不过大先天,而今已经以一种逆天的速度,追赶上了自己。
又回头瞅了一眼真正的‘通天仙人’左山河,这两人,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修了元神涅槃功,于是更加执拗,道:
“师傅,参玄师兄已死,虽说诸多同门的仇,都被你与李踏仙师弟给报了,但如今修行大变,真人不再是神话,正是我辈高歌猛进时。”
“放着如此玄功不修,与暴殄天物何异?”
“我等遍尝颠沛流离,更晓‘人走茶凉’之冷暖,因此更懂得修行的难得可贵!”
“就算是死在修行元神涅槃功的路上我等也心甘情愿,所以请师傅你别拦了”
“三十六位山河门人,除却李踏仙师弟外,若无一人能够得您玄功,授您真传,那么百年之后,咱们宗门,不就散了吗”
话音落下,可谓字字泣血,也叫左山河眉头皱着,良久一声长叹,似有不忍:
“那法,我也希望你们能修成。”
“但谁知晓,我水到渠成悟过的坎,本以为是畅通无阻的大道,却叫你们这三十六个弟子,连一点皮毛都看不出,而且一个个越修越疯。”
“修法。”
左山河的语气逐渐严厉:
“我曾经没有教导过你们么?”
“修行戒骄戒躁!”
“若是一味求成,反倒事倍功半,竹篮打水一场空。”
修法道人满脸苦涩,紧紧抓着衣摆,只顾摇头:
“师傅,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每每想起师兄为我等拦路,与野茅山武夫拼杀,最后血溅山石,我就无时无刻,不心生梦魇。”
“我若有您这等通天修为,有那真人道行,我派弟子岂会颠沛流离?”
修法道人的话,如同尖刀子般插进了左山河的胸膛,叫他捏紧扶手,抿唇咬牙,半晌后眼眸里复杂万分:
“此事,怪我。”
“我会为宗门再觅玄功,但生死山河功、元神涅槃功切莫再修了。”
“前者是不能修。”
“后者.你们再修修吧,若实在不成,切记作罢。”
“待到为师寻到其他的法门,传授下去,有我的言传身教,一样能通真人天门!”
左山河闭上眸子,扯回衣摆,一副‘此事再无转圜余地’的模样。
而默默听到这里。
对于三个月的前因后果。
季夏已经了然。
人心皆是肉长,纵使左山河位及真人,但是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
这三十六个他一手培养的门徒,就是他的软肋。
从来软刀子最是伤人。
这些苦苦哀求,想要传下‘元神涅槃功’的门徒。
叫他看了,哪怕他们一步一步原地打转,钻牛角尖,可他又怎么忍心,按压住他们的想法?
修法道人的三言两语。
就叫他心如刀绞,每每思及曾经死去的弟子、门徒,便再也狠不下心。
于是思索了片刻。
想起了‘人间演道’的法门,季夏琢磨着,是不是也能给修法道人这些弟子,开个后门?
助力左山河尝到了甜头的季夏,本着‘互惠互利,回馈宗门’的想法,对左山河开了口:
“门长,若不然.”
“叫我前来一试?”
左山河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
“这可会危及你自身?”
季夏含笑摇头:
“不碍事的。”
随即踱步几下,走到修法道人的身前,向他伸出了手,肃声道:
“师兄。”
“你不是想要悟出真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