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那一天,崔蝉想起了两年前的少年,可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影子。

“只要是能入黑山,独自狩猎猛兽、甚至精怪的,得到官府评定,都可列入‘猎籍’。”

“而‘猎籍’猎户,只要定期完成‘兵马司’、‘外城衙司’的任务,亦或者练出了金肌玉络,就可以晋升‘吏籍’,做一差役,亦或者入兵马司!”

“只是.”

陈昭有些迟疑:

“这些毕竟只是极少部分人,能够做到,对于很多人来讲,依旧是千难万险,有必要去无的放矢吗?”

宋柴薪背着手,已经走到了门槛前,听到此言,不由抬头望向大日高悬:

“重要的,不是要这些人,为我们做什么,”

“而是要给人一条希望。”

“现在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三五十年后呢?”

“当上升的通道,不再被堵死,对于一座城池来讲,‘生机’就来了。”

年轻的绯衣镇守转过身,回头望向陈昭,背影如披金霞。

此刻的宋柴薪眼神平静,似乎看到了极为久远之后的情景:

“人争一口气,佛为一炷香。”

“昏暗无光的泥沼里,每个人原本都毫无光亮。”

“现在,我若点燃了矩火,那么后来,自有人歌功颂德,为我辩经!”

“至于现在的几分骂名呵。”

“妖魔?”

“陈昭,你还记得我前几日里,踏入‘演武街’,与那些武夫们做的第一笔交易,是什么吗?”

看着眼前笑容和煦的宋柴薪,

陈昭瞳孔微缩:

“大人,你是要.开始了?”

宋柴薪微微颔首:

“虽然闲言碎语,与我无伤大雅。”

“但,”

“本镇守也要让那些散播谣言的无知蝼蚁看看,”

“我这个所谓的‘妖魔镇守’,到底于黑山而言,有着怎样的功绩!”

“四座妖魔府邸,雄踞黑山,叫空有宝山,不敢探寻?”

“那么本镇守,便携满城武夫,左牵黄、右擎苍,亲射虎豹豺狼,伐山破庙,叫整个黑山,从此碧朗天晴!”

“到了那时,我为黑山开天,扫害,清腐朽”

“谁再敢诋毁我的出身。”

“便是不敬了。”

“而不敬者.”

“当斩!”

崔蝉带着几个云鸾山同门的师兄弟,驾驭马匹,奔腾数日,一身风尘仆仆入了黑山外城。

一路以来,他都是心事重重。

而跟随他一并前来的师兄弟们,皆乃是筑基巅峰‘周天采气’水准,甚至更高,是跟随他到来黑山,开辟道馆的。

所以都是云鸾山的精锐门徒。

关于两年前,在云鸾山掀起不小风波的事儿,都是素有耳闻。

所以,

当看到黑山城破败的模样,以及穷街陋巷,同行有的武夫不以为然:

“这种穷山恶水,看上去能出什么天才,于此立下道馆传承,怕是连银钱都收不回几个吧。”

“就是,当年那个半妖”

“住口!”崔蝉眉头一紧,狠狠呵斥了一声,目光凛然,边回头道:

“十七岁,梧桐魁首,七品镇守,大先天境,你们要是有谁觉得能够超越他,亦或者觉得起点能够比他更低,大可以大放厥词。”

“但是做不到”

“就把嘴巴闭上!”

“别忘了,他还没从云鸾山除名!”

两年前。

败在宋柴薪手里,

崔蝉也曾恼怒过,想起宋柴薪半妖的出身,自然更加羞愤。

毕竟,自己堂堂大先天压制境界,哪怕锁了‘九窍’,未曾开金刚无漏之身,毕竟经验、实力摆在了这里。

可这岌岌无名的小子,就仅凭借着一腔血勇,就将他的骄傲彻底击碎了。

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然而,当他从自己的师傅,锁妖林执法长老的口吻里,再一次听到‘宋柴薪’这三个字时候,

他心乱了。

尤其是.

当他晓得,这小子竟摇身一变,成了七品镇守,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怀揣着五味陈杂的心情,到了黑山。

崔蝉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年轻的同门,镇守。

但曾经的宋柴薪,弱小,杂血,性情沉默寡言,还偏偏与宗门皎月似明珠一般的少宫主,关系匪浅。

这几种因素加在一起,无疑便遭了人嫉恨。

可现在的宋柴薪呢?

早已与曾经截然不同。

曾经好似地上草芥,随意碾压。

而如今?

一身绯衣,裂土封疆,不过两年!

这种成就

如果说还仅凭其半妖身份,便武断的一棒子打死。

就是在亵渎宋柴薪身上的官府身份、武道成就!

而作为一名攀登在修行道路上的武夫。

崔蝉,无法去看低一位十七岁的大先天。

尤其是,还是他带来的这些门徒,不如他的时候。

“喂,你说最近那几十桩惨案,到底是不是和新来的黑山镇守有关?”

“怎么不是?妖魔能有好的吗,听说一来,就将兵马司的大人物,几个豪族的公子,全都砍了头,顺带着还挂了几个妖魔的头颅,抄家灭族,手段狠得不行!”

“可那应该是好事啊?那些豪族里,也没几个好人”

“难道那不是清除异己的手段?这上面的权谋斗争,不都这样,妖魔则更甚矣!”

“反正怎样,到头来咱们这些底下的,都是耗材,一点上升的苗头都看不到,只能当牛做马,劳苦半生,再进坟冢.这一辈子都摸不到当官的边,唉!”

“嘘,来贵人了,小心被听了去,平白无故砍了头,走走走!”

行走在泥泞的黑山土路上,

崔蝉一行人干净整洁的云鸾道服,引得人颇为瞩目。

同时,耳聪目明之下,

他也听清楚了外城民众,对于新镇守的评价。

再加上身后同行的云鸾门徒,开始窃窃私语。

一时间,叫他自己,态度也有些踌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