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今以此书托汝,所陈非家事叙旧,乃时局所迫,不得不言。
耶城局势危急,绿衫贼寇猛攻不止,吾等久守于外,粮草短缺,士气渐疲。虽竭力抵抗,然敌势汹汹,吾恐局势难以长久。数月鏖战,余力几尽,吾虽心存不甘,奈何天命不可逆。
汝应知,吾与波斯旧主情深义重,先主封地赐爵汝祖父于阿庄,有恩于吾族,吾誓以此身守其承诺,不愿弃盟背义。虽知此行多凶少吉,然吾心已定,宁成仁而取义。族中众兄弟多欲随吾共赴此局,然余自知吾人无须全族以他人之一城为殉,故命锦云领我沙陀军护送印玺、大纛及汝处。此举,乃为我族之延续。
印玺与大纛,乃祖上流传之物,汝当承之。此二物非仅象征权位,更负族中重托。吾本欲亲手传授,然时不待我,今日托付于汝,实为不易之举。望汝不负吾所托,肩此重任,扶持族业,保我唐室李氏之血脉延续。吾知汝志向远大,必能成大业。若耶路撒冷失守,吾族或不免迁徙,尔当为族中领袖,指引举族前路。至此,吾人乡里阿庄所有之人口土地等一切,尽数托付于汝。
锦云既至,沙陀军与敌俘皆交于汝,切勿懈怠。汝亦当为族人谋得一席安身之地,保其周全。此等敌俘,多彪悍枭勇,然其本为敌邦之奴隶,无国无家,若汝善待之则亦可为汝所用,汝当善用之。
吾已无复多虑,然汝之决策,关乎族之兴衰。吾留此地,虽知前路凶险,然心无憾。吾等流离至此本无乡土,吾等亦不必马革裹尸还矣,然率海之滨何处不可入土为安哉!
汝若承此重任,当以族为重,不可私怨自扰。君子之志,在于四海,切勿为局限于一城一地而心怀疑虑。
此信言简,然字字沉重。望汝能早日定计,吾心亦安。若天命使然,吾愿在另世与先祖相见,然汝当于此世光耀门楣。
李销 手书
书于耶城外三十里绿寇阵前
耶元一零九七年冬”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漓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手指紧紧握着包袱的一角,眼中不安的情绪渐渐蔓延。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还无法完全揣测背后的复杂局势。
站在他面前的李锦云,目光坚定,神情带着多年沙场锤炼出的冷静与刚毅。她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权衡如何将真相呈现给李漓:“耶路撒冷的局势已然极为危急。法蒂玛王朝的马穆鲁克军团早已发动猛攻,战况日益恶化。主上奉塞尔柱皇帝之命,率领军队驻守城外,指挥对抗埃及军。数月来,他顽强抵抗,但敌军的实力远超我们预期,形势愈发不利。”
她的语气平静而沉着,但每一个字仿佛都是重锤,直击李漓心头。每一丝细节都让局势显得愈发绝望。李锦云继续说道:“主上知道大势已去,命我带领沙陀军队撤退,前来投奔你。我们还带回了一些马穆鲁克俘虏。靠着苏尔家的武装商船,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以安全抵达鲁莱港。但现在,部队已经筋疲力尽,士兵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物资极度短缺,连军需都难以维持,真的已经是穷得叮当响。”
李锦云停顿了一下,目光愈发深沉而冷静:“至于那些马穆鲁克俘虏,主上说他们骁勇善战,本质上他们只是一群被操纵的奴隶。只要你愿意给他们食物和生存的希望,或许他们还能为你所用。”
李漓闻言,低下头,陷入了沉重的思考。眼前的局势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千头万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耶路撒冷的易主不仅意味着一座城市的失守,更是整个战局的巨大转折。东征的十字军已迫在眉睫,这一变故势必会刺激他们加速向东推进。而伯父李常应将印玺和大纛交到他的手中,这不仅仅是荣耀的传递,更是将全族的命运寄托在他身上。李漓从未想过,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
哈迪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漓的肩膀,声音低沉且坚定:“现在情况已经明朗了,少爷。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赶紧安顿我们的人和这些俘虏。”
李漓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中重新燃起了一股坚定的光芒。他点了点头,语气果断:“没错,我们先去鲁莱港,我必须尽快见到这些战士们,今天天黑前,我们必须解决大家的温饱问题。”
李锦云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可,显然对李漓的决断感到满意。她低声说道:“漓少主,主上果然没有看错你。主上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李漓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打趣道:“锦蛮婆,少拍马屁!你就算不说这些好听的,我也会照顾好族人们。这可是我的基本盘。”
李锦云闻言,气得瞪大了眼睛,手已经半举起来,显然想再给李漓点“教训”。然而,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理智占了上风,将手缓缓放了下来,嘴角虽微微抽动,最终还是忍住了。当然,她也听不懂什么是“基本盘”。
李漓见状,得意地微微一笑,随即神色一正,恢复了冷静的表情。他迅速转向哈迪尔和其他人,语气坚定而沉稳:“我们立刻出发。”